“惡心夠了嗎?”美男繼續發射神嘲諷射線,渾身酒氣道。
“你看到我眼角屈|辱的淚水,就該滿意了。”揚小樓抹了抹眼睛。
她順手舀了一手水,咕嚕嚕涮起了口,邊涮邊道,“哥們,能涮個口嗎,你說話有口氣。”
她見美男比方才還要狼狽,好心提醒。
“沈攬月,別跟我裝淡定,方才那不過是施舍你。”美男一扭頭,傲氣道。
“噗……哥們,你醉了。瞧瞧你這幅樣子,比我還要慘。”揚小樓試探著拍拍他的肩,舀一口水呈到他麵前,“我不和喝醉酒的人計較,涮涮口,真的很影響形象。”
美男優雅地依著她坐到山石上,“沈……沈攬月……哼,本公子就給你一次跟本公子近距離相處的機會,嗝……”說完打了個酒嗝。
揚小樓扶額……
那衣衫|淩|亂一身酒氣的男人學著揚小樓的樣子汲了幾口水涮口,倚著青竹仰頭喃喃絮語。
“沈攬月……我恨不得掐|死你……”
“嗯……”揚小樓想,我跟你多大仇?
“沈攬月……看著你跟我一樣慘,我就放心了。”
“嗯……”揚小樓覺得,這貨是個死|變|態。
“沈攬月,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別纏著我?”
“嗯……”揚小樓挪了下屁股。
“我叫你走的嗎,坐過來。”男人眼神一斜,命令道。
“嗯……”她挪了回來。
男人點了點頭,很滿意她的乖巧,頭一歪枕著她的肩膀睡了過去。是夜,六角紗燈照亮了整個沈府莊園。月明星稀,星河寥落,偶有一雁昂首而飛。揚小樓餓著肚子坐在假山後麵,青竹葉時不時飄落在她肩膀上。
她幫那個男人撥正了玉冠,理了理衣衫,又以手沾水為他抹了抹臉。那男人時不時嘟囔幾句,揚小樓像照顧小孩子一般哄他。她覺得這是她除了玫瑰以外,第二個能說得上話的人。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嗝……曷雲能來。”他睡夢裏悠悠道。
“你在思念誰呢?”
“夢裏的人。”他答。
“……沈攬月……我真恨煞了你……”他又道,“我還沒親過別人,你方才開心嗎?”
揚小樓認真想了想,“罪|惡|感與惡|心|感太強烈,蓋過了羞|恥心。”
“誒,哥們,有時候我真的在想,我真是沈攬月嗎?就像方才,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被一個如此英俊的少年吻了,她該興奮、該惶恐、該忐忐忑忑嬌羞不已。”沈攬月對著睡著的男人傾訴道,“可我沒有……”
她鬱黑的眼眸低下,就像星子猛然暗淡,“仿佛我很老了,老得連心都寂靜了一般。沈府裏的每個人,包括你,她們口中說的沈攬月像是另一個人。她們對沈攬月無論是愛還是恨,我都不能感同身受……”
“誒,你這麼討厭我,以前的我做過讓你討厭的事嗎?”她明知男人無法回答,還是問道。
窸窸窣窣,又過了多久,西苑再次傳來腳步聲。揚小樓一驚,將男人靠在青竹底下,自己躲了起來。
來人是個穿著連翹色衣裙的姑娘,黑夜裏沒看清她的臉。她發現了青竹下的男人,蹲下搖醒了他。
“明珠公子,醒醒。”姑娘道。
男人錚然清醒,撐了下昏沉的腦袋,眯著眼道,“清奇?清奇姑娘,我為何在此……”
“你醉了,他們都在找你,是我發現了你。”位清奇道。
任明珠查看了自己的衣襟,仰頭對她謝道,“多謝你清奇,方才,我做了個不好的夢。”
位清奇將他扶起來,與他貼得極近,“做了什麼夢。”
任明珠眼底泛起厭惡之色,“沈攬月……還好,現實裏是你。”
位清奇捂嘴一笑,“想回去繼續飲宴嗎?”
任明珠搖頭,“受不了那群人,清奇,趁這夜色也算宜人,能邀請你秉燭夜遊嗎?”
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
他回頭,對位清奇一笑,落落輕鬆。
揚小樓隱在夜色裏,見任明珠為位清奇撥過水蔥與小小的蘭花,他倆漸漸遠去。她的眼裏寫滿了蒼涼,默默地將玫瑰後麵任明珠的名字劃去,原來這個醉酒的男人也是她不能接觸的人之一。原來這個醉酒的男人便是任明珠,她的未婚夫。
那個示意翠華將自己毒瘋毒死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