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菱早在後邊兒聽了動靜出來,趁著旁人都不注意,朝馮榮家的皺眉擺了擺手,然後佯裝不知地問:“大姑娘,這是出什麼事兒了?”
“奶哥哥是不是要回府?我這裏兩個丫頭就忙得過來。嫂子和紅菱姐姐素日是夫人身邊兒最得力的,如今府裏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總不能都拘在我這兒,得回去一個伺候夫人才好。”鍾慶春沒理會紅菱,隻柔聲地朝馮榮家的詢問道。
紅菱早就在後殿搜了一遍,完成了任務哪裏還肯在這破地方多待,聽了慶春要讓回去一個人,頓時搶著開口道:“多謝大姑娘體恤。說句不怕姑娘笑話的話,奴婢從小兒在夫人身邊長起來的,才留頭就在屋外麵聽差,還沒哪日離開過夫人這麼遠,心裏當真記掛。馮嫂子是夫人派來幫著姑娘操持內外的,定然是事忙走不脫,還是奴婢跟車回去伺候夫人更妥當些,不然留奴婢在這裏,有什麼事兒都不懂得調度。”
鍾慶春用餘光掃了眼馮榮家的,扭頭對紅菱勾出個笑意,上前兩步拉著她的手道:“姐姐既這麼說了,那便這樣吧!隻麻煩姐姐回去替我跟夫人回稟一聲,這裏有馮嫂子照顧萬事妥當,府裏的事兒太太和我都不懂,聽憑夫人做主就是,都是一家人,哪裏就能虧了我們什麼。”
紅菱沒想到鍾慶春會是這樣的態度,一時間有些拿不準注意,下意識地抬眼朝她臉上看去,想瞧瞧是什麼神色。沒想到卻見鍾慶春已經滿臉疲憊地歪在青芙身上,眼簾輕闔,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臉色竟像是比身上的縗斬還要白上幾分。
她頓時不敢再多逗留,朝鍾慶春行了個禮,跟著金鬆急急地走了。
馮榮家的臉色很是不豫,但當著鍾慶春的麵兒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對紅菱再如何不滿,這也是自家關起門的事兒,不能讓外人在這裏看笑話,心上卻是把這一筆重重地記了。
“姑娘可是不舒服?該是被這裏煙火氣嗆得,還是到後殿歇歇吧,如今沒有外人,奴婢喚兩個婆子進來守夜。”馮榮家的看鍾慶春臉色不好,想到之後還有六日的停靈,白日裏都要在殿裏跪著還禮,若是不歇好出了事兒還得自己擔著,便不由分說地就做了決定,讓青芙扶著鍾慶春到後頭歇著。
一踏入後殿關起房門,鍾慶春柔弱的模樣頓時不見,眉目間又恢複了素日的清明沉穩。
“多虧姑娘籌謀得早,不然可就落了他們的算計。”青芙用滿是欽佩的眼神看著鍾慶春,覺得越發地崇拜自家姑娘。
鍾慶春折騰了一日很是乏了,取了個軟枕在齊氏腳邊歪著躺下,歎氣道:“由著他們折騰去吧,家裏左右也沒剩下什麼東西,總不至於把家具搬走,或是把房子給咱們拆了。”說罷扭頭看向采蓉。
采蓉不等她發問便回道:“紅菱開始隻靠著火盆暖身子,後來問奴婢今個兒親家老太太那邊可有人來過看過太太和姑娘,又問了姑娘今個兒可打發過人出去,奴婢自然知道該如何說的。她見問不出什麼,便說了幾句閑話兒,眼睛卻在屋裏亂瞄,假意給太太掖被角,便往枕頭下、墊被下瞎摸,奴婢想瞧她到底要做什麼,便借口出恭避了出去,從門縫裏瞧著,她把四下能藏東西的地兒翻了個遍,滿臉失望的神色,又去看了圓幾上的匣子,最後從裏頭揣走兩個銀錁子……”
“那蹄子貫會弄這些小動作。”青芙啐了一口罵道,“平日在夫人那邊都沒見過銀子不成,眼皮子淺的下作東西。”
采蓉端碗熱茶遞給青芙,笑著說:“夫人那手有多緊你還不知道?家裏縱有金山銀山,底下人都見不到幾個銅板,你同她置氣做什麼,豈不是白白氣壞了自個兒。”說著坐在踏腳上,幫鍾慶春輕揉著膝蓋。
膝蓋跪了一日,即便是有蒲團墊著,卻也幾乎都沒了知覺,被采蓉這麼輕輕揉捏,頓時就勾起了酸麻,鍾慶春忍不住輕輕呻吟了一聲。
采蓉越發放輕了手下的動作,青芙也起身兒出去要了熱水,伺候著鍾慶春洗了手臉。
直到熱熱地泡了腳,鍾慶春才覺得稍稍鬆乏,歪在床上道:“你們兩個也都趴會兒,明個兒還要累一整日呢……”隻囑咐完這句,自個兒便已經頭一歪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