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菱此時也很是不耐,但她心裏清楚,今個兒家裏出得事情太大,讓自個兒來這裏是夫人的信任,打點精神辦好差事才是要緊。
她的目光在後殿裏逡巡,抬手用帕子在鼻前扇扇,皺眉道:“殿裏什麼味道,聞起來好生古怪。”
“可不是說,這殿裏本就是久久不用的,雖然灑掃過,終究味道難去,加之裏外燒得燈燭紙錢兒,後殿內間兒還給太太點得安神香,混在一起哪裏有個不怪的。”采蓉不動聲色地跟紅菱周旋,“若非如此,大姑娘也不會大冷天兒的出去透氣。”
紅菱看了一圈兒沒發現異樣,也就勉強信了采蓉的說辭,聽著外麵傳來木屐的嘚嘚聲,二人忙迎上前去開門行禮。
“奴婢給大姑娘請安。”紅菱素來臉兒甜嘴也甜,在主子麵前都是笑意盈盈的,這也是她在劉氏麵前得臉的緣故。
“這麼大冷的天兒,紅菱姐姐怎麼來了?可是夫人有什麼吩咐?”鍾慶春脫去木屐,伸手扶了紅菱起身兒,邊往裏走邊問。
“夫人隻是擔心大太太的身子,也惦記著姑娘,知道您這頭人手帶得不多,正巧剛才馮榮媳婦回去取用東西,便讓奴婢跟來伺候大太太和姑娘。”紅菱話說得很是軟和,但看向慶春的眼神卻是帶著審視,借著走動還時不時朝裏屋睃幾眼,不知道是想探尋什麼。
鍾慶春佯裝不知,拉著紅菱的手朝後頭過去道:“這廟裏破舊得很,四下透風點了火盆兒都暖不起來,隻有後殿內間兒還勉強能住,娘吃過藥正在裏頭睡著,姐姐來幫忙照看是再好不過的,我也好安心在前頭守靈。”
紅菱正要進去翻找東西,聽了這話好比瞌睡時得了個枕頭,忙不迭跟著鍾慶春進去,見屋裏陳設簡單,隻靠牆放著個架子床,東邊窗下有兩個束腰梅花凳並一張嵌石麵圓幾,圓幾上擺了個紅木雕花的匣子,半掩著看不出裏頭放了什麼,地上攏了兩盆炭火,雖說比不得家裏暖和,卻也是比外間好出許多。
見齊氏果然睡得正熟,紅菱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飛快掛起欣慰的笑容,低聲道:“到底是王太醫方子開的好,大太太的臉色瞧著好多了。”
鍾慶春點點頭,目露感激地說:“這多虧夫人舉薦的好大夫。”
紅菱對鍾慶春這樣的態度十分滿意,神色間親和不少,拉著她說了幾句莫要太過傷心、小心身子之類的話,便一屁股坐在齊氏的床邊道:“奴婢在這兒伺候大太太,姑娘放心就是。”
青芙陪著慶春繼續到前殿守靈,忍不住咕噥道:“嘴上說是來伺候的,卻專撿舒服的地方呆著,可真是半分都不肯吃虧。”
鍾慶春還不待說話,殿門又呼地被人推開,奶娘的兒子金鬆衝進來道:“姑娘,不好了……”
馮榮家的緊跟進來,抓著金鬆的袖子不依不饒道:“這裏是大老爺的靈堂,你闖進來大呼小叫的想什麼樣子,更何況大姑娘也是你這起人能混見的,看我不回稟了夫人好生處置……”
“嫂子,奶哥哥也不是外人,這般莽撞必然是有要事,何不聽他說了再做理會。”鍾慶春抬手按了按不住跳痛的額角,這一整日事情不斷,饒是鐵打的人也要撐不住了。
“大姑娘,府裏裏鬧得厲害,說是要搜大房的園子呢!”金鬆說話爆珠似的快,許是因為緊張,嗓子緊聲音發澀,聽起來很是怪異。
“好好的搜什麼院子,哪處丟了東西不成?”鍾慶春耳朵裏聽著金鬆說話,眼睛卻是看向馮榮家的,見她聽了這話之後,臉上雖然也吃驚,可那神情卻沒到得眼底,隻虛虛地浮在臉上,想來早就得到過消息的。
金鬆大喘了兩口氣道:“大姑娘,二老爺說咱們老爺押送的銀錢短缺了許多,如今老爺身邊的人已經都被扣起來,圍了院子說要搜證據呢!”
青芙聽了這話驚得合不攏嘴,半晌都沒回過神兒來,剛才姑娘讓她去送東西,她隻覺得是姑娘一向小心慣了,哪成想這裏人還未入土,那邊就已經急不可耐地想要動手了。
鍾慶春的身子晃了晃,青芙忙伸手扶住,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道:“姑娘,您別嚇奴婢,您可不能有事啊……這、這可如何是好……”
“慌什麼!雖說老太爺不在,可府裏自有夫人做主,不會有事兒的。”鍾慶春聲音不大,卻有種特別的冷靜在其中,連帶著青芙也跟著鎮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