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王天一。”
很快我們就發現老王說話很有特點,他的每一段話的開頭,前頭都要加上個“我說”。
“我說,我們班一共隻有25個同學,但是相信大家也看到了,我們班的男女比例很不均衡……所以我們僅有的這6個男同學,請負起更多的責任……”
“我說,我們班是實驗班,所以班級裏風紀的維持是必不可少的……”
“我說,我們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見麵,所以下次見麵的時候請每一個同學都交上一份自我介紹……”
……
後來我就沒有在聽了。
諸如此類的話語,他說的慢條斯理,好像如果不這麼說我們就聽不清楚一樣。如果他依舊照這樣說下去,這節奏倒是非常適合催眠。我的目光又一次飄到了窗外,那些梧桐樹卻也好像是在安靜地聽著他的話一樣一動不動。
無聊的不止我一個人。教室裏漸漸地也有人開始竊竊私語,然而老王卻充耳不聞一樣地講了下去。
我看看四周越來越混亂的場景,終於耐不住寂寞掏出了手機,偷偷地在桌鬥裏打起了俄羅斯方塊。無意中聽見有人在談論說,老王是從高三剛剛下來的好教師,教數學的,以前還帶出過好幾個競賽的一等獎……我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裏得到這些消息的,也沒有參加大家的討論,隻是自己坐在位子上向著我的最高分衝刺。偶然一抬頭,卻有些意外地瞥見了解子落正在自己的位子上隨便地坐著,頭靠著一邊的牆壁,一隻手輕輕地搭在前額上一動不動,他的身形隨著呼吸淺淺地起伏,臉頰的輪廓似乎也緩和了一些,不再是那樣冷冰冰的僵硬著,竟然一瞬間顯得格外的馴良而無害。
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貨居然睡著了。
一瞬間我哭笑不得,結果就是這一瞬間的分心,我就搭錯了方塊。我連忙輕嘖一聲,連忙設法補救,——然而忽然一個什麼東西不偏不倚地打到了我的額頭上。
我其實本來也有點做賊心虛,現在被嚇了一跳,根本顧不上疼就連忙抬起眼睛來看。卻發現幾乎是全班的人都在盯著我,連老王也在笑的意味深長地盯著我看,手裏還悠哉悠哉地拋著兩截粉筆頭,那動作居然熟練得讓人意外。
很多熟悉的陌生的麵孔看著我,臉上還都帶著好笑的神情。
我懵懵地眨眨眼睛,過了幾秒才明白這狀況是怎麼回事,這才想起要去找找那打到我了的罪魁禍首,於是我連忙鑽進了位子底下,然後……就從桌子底下摸出了一截豌豆大的粉筆頭。嗯?粉筆頭?
我略帶詫異地望向老王,隻見他笑得更加的意味深長。
於是我當時就愣在那裏了。
正在和那粉筆頭大眼瞪小眼的時候,老王那略帶沙啞的聲音便在這教室裏悠悠地響了起來:
“我說,這位同學。在我的課上,第一,不許交頭接耳;第二,不許玩手機;第三,不許打擾其他同學的睡眠。”
哄堂大笑。
我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說出任何的話來,反倒是自己笑了出聲。好吧,總之我的確是不對在先。我倒是沒有交頭接耳,不過,卻忽略了不能玩手機的問題。——也許老師的粉筆頭沒有飛過來我還會犯上第三條。
我關掉了那已經輸掉的遊戲,幾乎是帶著一點賭氣地把手機扔進了背包。盡管有了那麼一個小插曲,然而老王的講話還是一樣的慢條斯理,——而且無趣。
“我說,我們等一下就要去年級開軍訓動員大會,所以請大家好好準備一下。……
軍訓嗎……這也許就是高中給我們的第一個下馬威。
不過,也許沒關係吧。可能是會辛苦一點,但也許是值得的。
值得嗎?
我又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解子落,他的手依舊搭在額前,仿佛是睡得正香。
我略帶疲憊地在桌子上趴了下來,雖然知道老王還是在耳邊絮絮叨叨,然而卻仿佛什麼都聽不進去了一樣,甚至都不怎麼知道他在說什麼。窗外的梧桐葉也許是被我這貌合神離的樣子逗樂了,在夏日的熏風裏笑得花枝亂顫。
笑吧。我想。後麵的時日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