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我是第一個找到班裏的人。
中考的時候,我的確是運氣太好了,而那樣的高分帶給我的也不僅僅是父母變本加厲的嚴格。——就像現在,我站在高一7班的門口,猶豫著,看著空空蕩蕩的教室,心裏卻帶著一種五味雜陳的滄桑感。
實驗班是麼……總覺得會很壓抑呢。
我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聽著自己的心跳,居然是意外的平靜。
也許我什麼都沒有想。我想。也許我已經順其自然了。亦或許我可以就這麼跑掉之類的。
這是在那些家長們看來的榮耀之類的東西,但我總是覺得,這是一種無形的負擔。——就好像空氣的氣壓。那1.01×10^5的壓強,你要麼習慣它,要麼就被它壓扁。
但即便如此,我總歸是要走進去的。——人總是要往前看,況且我不能總是堵著門。
於是,我走進去了。
班裏是陰涼的。有人開了空調,空氣裏有著淡淡的空調味兒,不過還是很舒服。我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桌椅和黑板差不多都是七成新,但教室顯然是不久以前被粉刷過一次,——因為屋裏的白牆顯然要比樓道裏的白牆白亮上幾分。窗外是很大株的梧桐樹,青色的枝幹上,褐色的斑痕好像一隻隻好奇的眼睛,正在睜大了往教室裏看。我默默地與那些眼睛對視了一會兒,走向了教室的最後一排,到了靠窗的位子旁邊,我隨意地把書包甩到了桌子上,發出“咣”的一聲巨響。
響聲回蕩在樓道裏,除此以外再沒有別的聲音。四周的安靜讓我覺得有些不舒服。——畢竟是曾經被稱為“瘋丫頭”的人,我從骨子裏就不是安分的。我望著窗外,稍帶愜意地伸了一個懶腰,空調把冰涼的風吹到我的脖子上,感覺很舒服。
真無聊啊,不是嗎?
正在我百無聊賴地差點就要睡過去的時候,我忽然聽見走廊裏傳來了什麼人的腳步聲,——也許是兩個人。間或夾雜的那個“嘭嘭”的撞擊聲讓我為之一振:是籃球。
我連忙條件反射一樣地在椅子上坐直。——然而究竟為什麼這麼做,我也不清楚。但下一秒,我就有些慶幸自己這麼做了,因為我們班的門被什麼人悄無聲息地打開了,——那真是悄無聲息,害得我一時間都以為這是靈異事件一般。一個男生走了進來,他的頭發有點長,栗色的,也許有點長,輕輕地搭在耳畔,顯得有點文藝。幾綹發絲淩亂地翹在他的腦袋上,上麵的汗珠在陽光下閃耀著一種奇異的金色的光彩,好像是他的腦袋上鍍了一層金。
他的胳膊下麵夾著一隻籃球,書包掛在他的另一隻肩膀上。他半跑半走地進到了教室裏,又轉身跟著外麵的不知道誰打了個招呼,這才轉過臉來環顧著教室裏的情景。
接著他才看見了我,見我正在看著他,便略帶詫異地揚了揚眉毛,但並沒有做出別的什麼表示。他掂掂自己的書包,邁開大步徑直走向了最後一排。他走到最後排右邊靠著後門的那個角落,也是同樣的把書包甩到了桌子上,“咣”的一聲,但也許比我的動靜要小一些。
我打量了一下他的衣服,——黑色的T恤衫和黑色的短褲,——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來,他剛剛就在操場上打球來著。
其實,他的球技還不錯,隻不過他好像總是不敢放開手腳去打。
他背靠著一旁的牆壁,劉海有些淩亂地垂下來,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不過他顯然是在閉目養神或者什麼。一時間我們誰都沒有說話。也許我們彼此都能感覺到班裏的氣氛有些不自然。——我覺得空氣如果能有形態的話,那麼我們這間教室裏的空氣就好像變質的酸奶一樣,板結成了一坨大大的、透明的空氣團。
下一秒,我就被自己這樣奇怪的想法逗樂了。
我坐在那裏,有些好奇,幾乎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但他就那麼坐在他的位子上,沒有出聲,——也是幾乎一動不動。
我不禁有點不自然地覺得,自己應該找點事情來做,——於是我拉開了書包拉鏈。也許我應該找出手絹或者麵巾紙什麼的來讓他擦擦汗,不過我從幼兒園開始就已經不再隨身帶著我的手絹了,而書包裏麵也沒有麵巾紙,——我也沒有帶著麵巾紙到處跑的習慣。
但是這次我的母上也許是有些疏忽或者是怎麼的,給我放了兩瓶礦泉水在書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