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就是月亮,和那隻大象嘍!”韋麗娜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別人看不起他老公,雖然她自己也經常一度看不起。
“真聰明,所以呢,與其跟著那種猥瑣齷齪的男人,還不如跟著我混呢!”說完,鄒啟思眯起眼睛,竟然當麵恣意地打量起韋麗娜,一邊品頭論足,“嗯!身材不錯,凹凸有致。長相嗎,勉強過得去,雖然比不上那個整天繃著一張冰箱臉的觀音,但也算賞心悅目了……”可是,他沒說完,就大叫著逃竄了起來:“哎呀媽呀,殺人啦!”
有本事追逐他的當然不會是韋麗娜,而是杜梅莎,後者正拿著一根掃把,追著他滿屋子的亂跑,同時嘴裏憤憤不平地叫著:“你個王八蛋,把主意打到老娘的姐妹朋友頭上來了,告訴你,想都別想!如果你真的敢,老娘知道了,把你眼珠子挖下來當燈泡,把你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直到大門被鄒啟思關緊,杜梅莎才停止了追逐,悻悻地站著,靜靜地看著門口。仿佛門關住的不知是一個通道,還是一份心靈的慰藉。
韋麗娜和周典雅都走到了她的身後,搭住她的肩膀:“莎莎,這,是個很特別的男人,甚至就像黑夜一般,無法看透,不可捉摸,完全就給人一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感覺,但是越是這樣,越是像一個漩渦,一旦陷進去,可能會難以自拔。他也許會帶給人意想不到的驚喜,但也會給人以喘不過氣來的壓迫。”韋麗娜道。
“是,但是,也有可能帶給人的,是體無完膚遍體鱗傷的痛苦!然而,又讓人將這杯苦水,甘之如飴,心甘情願地喝下去,明知道是□□,卻要用來止渴。”周典雅似乎在喃喃自語著。
“好了,臭男人有什麼好說的,再怎麼說,也不可能變得香噴噴的。”杜梅莎笑著回身,“我今天呢,就老老實實的在家呆著。你們今天晚上也別走了,我們三個秉燭促膝而夜裏長談。”
“好哇!你的房間,床很大呢!”周典雅有些令人莫名其妙的興奮。
三個閨密這一聊,就忘記了光陰,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也不知困倦,不知疲憊,這也許就是朋友之間的默契,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
可是,正當三人都有些迷糊的時候,外麵卻響起了轟鳴的馬達聲,震得大地似乎都在震顫,人的心房,似乎要隨之破開胸膛,透體而出。三個人趕忙像撞見了鬼一般騰地坐起身來,穿著睡衣就出了門,下得樓去看個究竟。
三人走到一樓,正好外麵的喧囂停止了,緊接著是鑰匙開門的聲音,然後門被打開,一個男人依稀可辨的影子,在黑夜裏走進了同樣漆黑的屋子,仿佛嬰兒通過了狹窄的產道,使人想到一種鮮血淋漓的樣子,仿佛渾身浴血的妖魔。
無論他是不是妖魔,他微微晃著蹣跚的身影,顯然有些醉醺醺的酒意,在這夜半無人的深宵裏,有些孤獨,有些寂寞,有些落拓,有些悲涼。
“鄒啟思?”杜梅莎試探地問著。
“嗯?你們還沒睡?怎麼不開燈,裝神弄鬼嚇唬人嗎?”鄒啟思有些沒精打采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語氣裏帶著一絲沙啞的疲憊,渾不似白日裏那精神抖擻,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一副荷爾蒙分泌過剩引起的亢奮樣子。
“我們都已經快睡了。但是被你這個家夥吵醒了,隻好下來看看究竟是人是鬼。”韋麗娜道,她似乎又遇到一個可以吵嘴的人,那張不甘寂寞的嘴皮子,終於找到了可以針尖對麥芒的地方。
“哦,真是抱歉,打擾了三位的清夢。那沒什麼事了,你們可以繼續回房間睡覺了。”鄒啟思鮮有地說話客氣起來,真的就像一個彬彬有禮的儒生,但聲音裏有著一絲顫抖和嘶啞,似乎勞累得沒有什麼興致再同她們說話。
“既然很累了,為什麼還要回來。”周典雅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以前也是這樣的,天天出去,天天回來,天天幾乎都是這個時間回來的。隻不過,你平時不在家,不知道我這個習慣。”鄒啟思先是看著杜梅莎說道,眼睛又有意無意掃向周典雅,四目接觸的那一瞬間,鄒啟思的眸子中仿佛有一種令人看不懂的光焰劃過,仿佛夜空裏劃破長空的彗星所留下的那頎長的,燦爛的慧尾。
“為什麼?”這一下是三個女人一起問的。
“嗬嗬,為什麼,為什麼呢?”鄒啟思收回了凝注著周典雅的目光,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聽聲音,有著一種王圖霸業付諸東流的落寞,和逝者如斯難以挽回的苦澀,“因為,這是我曾經對一個女人的承諾,我答應過她,每天晚上,無論多晚,無論多累,都要回家!”
他說著,從她們三個的身邊繞著彎擦肩而過,蹬蹬地上了幾層樓梯,然後傳來一聲輕微的門響,就再也聽不見任何聲息。
黑暗裏,三個女人看不清彼此,卻更看不清那個在同一屋簷下的男人:“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男人?”
“他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去?”
“他所說的那個女人,是誰?”
他就像一個魔鬼,被無邊侵襲的黑暗所籠罩著,但是比粘稠的夜色更加讓人難以捉摸,他就像一個天神,再刺眼的光輝,在他的麵前也要黯然失色。但是,他同時又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有時候不經意間流露出點滴的悲涼,卻能夠使得他人感覺到徹骨的嚴寒。
他,像曠野一樣靜謐,像洪水一般湧動,像烈火一樣燃燒,卻又像星空一樣岑寂。他,像迷宮一般莫測,像魑魅一樣詭譎,像野獸一般猙獰,卻又像大地一樣敦厚。
而杜梅莎呢?她像是那白天與黑夜無處不在的氤氳的霧,像那或朦朧或輝煌的光,像那或和煦或凜冽的風,像那或滂沱或淅瀝的雨,永遠伴隨著世界,在它所需要的時候,呈現出截然相反而又溯本同源的形態。
但是無論白天,黑夜,迷霧,流水,風雨,其中飄蕩或溶解著的,總是淡淡的酸澀,清清的苦楚,那是人生的味道,是愛情的味道,是世界的味道,也是自然的味道。
日,從東方升起,夜,自西邊沉下,月,凋敝了它的光華,星,隱逸了它的容顏,這似乎又是一個短暫的輪回,一切又迎來了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