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職業小西裝,黑色的短裙,白色的蕾絲邊雕花真絲襯衫,散發著無限的魅力的黑色薄絲襪,黑色烏亮得就像石油似的高跟鞋,原本長垂的頭發此刻高高盤起,在頭頂上挽出一個皇冠一般的發髻。臉上已經不複適才蘇醒時特有的懶散,變得表情有些金屬般的鏗鏘堅毅,岩石般莊重肅穆。她細膩而又挺拔的鼻梁上,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副金絲眼鏡,將眼中那奪目的光彩掩去了泰半,無疑也多了一份內斂的貴族氣息。轉瞬間,她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巨大的反差帶給人不真實的眩暈感
這種知性的端莊,和之前帶著一點慵懶的嫵媚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如果說剛才的她是妖嬈的維納斯,那麼現在的她,瞬間幻化成了典雅的雅典娜。
女人輕輕地走到了窗前,看了半晌外麵縱橫的街景,怔忡地出神片刻,不知在想些什麼。
窗外的世界裏,汽車開始了它不厭其煩的呱噪,噴薄出它怒火燃燒之後剩下的憤懣。崢嶸的樓宇帶著古堡般莊嚴與落拓,明淨的玻璃窗反射著幽冷刺眼的光。寬敞的大道上開始變得擁堵不堪,車流交彙著人潮,仿佛流不動的死水,紅綠交相的交通燈就像值了一夜的班,已經累得疲憊不堪的保安。而道路兩旁熄滅了的路燈,卻哨兵般昂揚挺立著,似乎無聲地抗議著這死氣沉沉的世界。偶爾看得見一兩棵小樹,朝陽下匝下它的樹蔭,卻仿佛半大小老頭兒的腦袋頂兒,略見稀薄,那些搖曳的枝葉,仿佛在暖風中兀自瑟瑟發抖。
道路兩邊的店鋪已經開張,有的很小,小得就像蟻穴或者蝸巢,簡陋得似乎是諸葛亮的草廬和劉禹錫的陋室。有的很大,大得就像城堡,豪華得仿佛被項羽付諸一炬卻存留於杜牧筆下的阿方宮,瓊樓玉宇,桂殿蘭宮。
就像大宅裏必然會有丫鬟,皇宮裏必然會有宮女,那些店鋪裏裏麵必定或坐或站著,一個或幾個店員,年齡樣貌各不相同,但是似乎有一種不成文的規矩,店鋪的大小與豪華的程度,永遠和店員的年齡成反比,與樣貌成正比。美麗與豪華似乎總是相得益彰。
“可是誰又能看到透過美女光鮮漂亮的外表,看到她們的無奈與疲憊呢?有時候運氣的好壞並不是看它本身,而是它產生的一些列蝴蝶效應似的影響。”
她這樣想著,怔怔出神。等到她轉回頭向床上看去,再一次接觸到那張陌生的臉時,眼睛突然一亮:這家夥還是蠻帥的嘛!呈現著淺棕色的皮膚,不是太黑,並不顯得粗魯野蠻,不是太白,並不顯得嬌氣文弱。剛健硬朗的線條裏,帶著些許柔和與斯文。微長的頭發隨意地披散在枕頭上,顯得有些肆意的張揚,還有些童真的灑脫。從昨天晚上那模糊的記憶中依稀知道,這個男人掩在被子底下的身體是強壯的,雖然沒有那些爆炸式虯結的肌肉,但那成塊的肌肉也是刀削一般的棱角分明,而且充滿著野獸一樣幾欲噴薄爆發的活力。
“拜拜了,我一個晚上的先生!”女人輕聲地說了一句,竟然情不自禁地湊過去,紅唇貼在了那個男人的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吻完之後,才又緩緩地直起身子,連她自己都有些發愣,白皙的麵容上竟然湧起了一陣醉酒似的酡紅,如霞,如血。“我這是怎麼了?以前可不會有這樣的衝動。”她心裏有些慌張地想著,飛快拿起床頭上放著的,有一個不起眼的“LV”標誌的包包,和一個行李袋,裏麵露出一抹鮮紅的衣角,就要落荒而逃。可是當她走到了門口,手已經放在了門把手上的那一刻,又停了下來,頓了幾秒鍾,又走了回來,打開包包,找出了一個便箋式的本子,撤下了一頁,用一支簽字筆在上麵寫了一篇雋永靈秀的字跡,輕輕地壓在了床頭櫃上,這才重新轉身走了出去,但這一次輕手輕腳,躡手躡足,甚至有點忸怩的姿態,生怕驚醒了兀自沉浸在美夢中的男人。
“哢!”輕微的一聲門響,似乎將兩個本來萍水相逢的男女徹底隔絕在了兩個世界,一個在天堂,一個在地獄,甚至,那茫茫人海中的距離,比天堂和地域的距離還要遙遠。
男人的嘴角不自覺地噙著一絲笑意,然後逐漸擴大,似乎整張臉都笑開了花。他終於睜開了眼睛,
這又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