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京回新疆的火車整整開了72個小時。然而,馬子季和賀田與還是什麼都沒說,他們也沒有機會說。
因為賀田與和張媛媛早就訂好了回家的火車票,兩個人的座位挨著。後來的馬子季雖然也盡力找人換了車廂,但座位終究還是差了很遠。賀田與和馬子季,在同一列火車,同一個車廂,然而,他們的位置卻隔了好遠。
每一年的春運,那一趟列車都如沙丁魚罐頭一般,兩人的硬座擠了三四個人,過道上坐滿了人,座位下麵也躺著人,甚至就連衛生間裏都時刻有人。每當賀田與從重重人影的縫隙間看著不遠處的馬子季,都覺得特別無力。那一年,那一節車廂,對賀田與來說,就是她和馬子季關係的隱喻:他們在同一趟旅程相遇,曾經很近,也應該很近。但是,他們始終無法真正靠近。
張媛媛也悄聲問賀田與,“馬子季怎麼來了?”
賀田與也不過是無力地回她一句,“他來散散心。”
“明明是來接你的。我跟他換個位置,你們聊聊。”張媛媛臉上帶著曖昧的笑容,說著就要起身。
賀田與一把拉住張媛媛,“算了。他都跟孫誌國說了,人家就把我當哥們。別自取其辱了,沒意思。”
張媛媛勸了幾句,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們壓低聲音,一直這麼聊著貼心話。夜深了,火車的車輪哢嚓哢嚓地向前,賀田與始終睡不著。深夜,人群都降了下來,伏在各處,以各種奇葩的姿勢入睡。每當此時,賀田與總是感歎:人真的是種奇怪的動物,無論如何,隻要想扛,都能扛下來啊。
這樣的時候,賀田與終於可以很清晰地看見馬子季頭挨著車窗,睡得很坦然。賀田與莫名地心疼,她多想狠狠地搖醒他,問個清楚,他到底為什麼此時選擇來南京,卻又一副好朋友的淡定?在他的心裏,她到底算什麼?
白天來臨的時候,馬子季總是會如期而至。他會小心地端著三碗泡好的方便麵來,一路對人說著,“不好意思啊,讓一讓啊,讓一讓啊!”
他們三個人頭挨著頭,擠在小餐桌邊,就著熱騰騰的方便麵、火腿腸,聊著不鹹不淡的往事。每一次,馬子季都是先把第一碗麵給張媛媛。張媛媛不好意思地推卻,“給小魚兒先。”
“女士優先,你先吃!”馬子季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
賀田與聽見自己的心碎了,似乎被哢嚓哢嚓的車輪聲碾得粉碎。不過,這一回她反而淡定了,既然落花無意,流水也不必多情了吧。她狠狠地拍過馬子季的頭,“我不是女的啊?”仿佛他們還是小時候。
“你看看你,哪一點像個女的?”馬子季被賀田與突然打了一下,方便麵的湯汁濺了一臉,還有星星點點濺到了張媛媛身上。馬子季慌忙掏紙巾,給張媛媛擦她身上的湯汁,“不好意思啊……”
賀田與心裏酸酸的,一把從馬子季手中搶過紙巾,“我來!你少趁機占我們媛媛的便宜!打小你就對人家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哎呀,還真是,媛媛,你說我哪點不好,你咋就看不上我呢?你看,這回我千裏迢迢地從新疆趕來,就是為了跟你湊同一趟列車,你能不能給個機會啊?”馬子季也接著把戲演得很自然。原來,馬子季是為了張媛媛趕來的啊。賀田與的心像是被人擰幹水的毛巾。賀田與看著馬子季的表演,心裏都浸在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