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了點頭。
“到底為什麼?”他的聲音像從空洞中飄出一樣。
“因為你先背叛了他。”一個聲音從我背後發出。囚犯躬著背坐在我身後的座位上,雙手合十放在兩膝間,臉上是很久沒有看到的那種暴戾的表情。
“不,”我心裏喊到,“不是。”可話音到了嘴邊已經小得我自己也聽不見了。
我站在囚犯和老威中間,誰也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也不知道這樣僵持了多少時間,外麵的雨已如瓢潑,凶猛地砸在車窗上,似乎想把玻璃打碎了衝進來。然後老威像人偶般輕微晃動了一下,他看了我一眼,好像還想說什麼可又咽了回去。他轉過身慢慢地向車尾走去,走到最後麵靠窗的位置坐下,形成一個孤單的身影。
我也走回自己的座位,把身體蜷縮起來,試圖把自己藏到陰暗中去。
這個季節下這樣的大雨真是少見,我想。我是在怪老威嗎?怪他執意要離開,怪他“背叛”我們的友情?我怎麼會這麼想呢?以前我不總是認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問題和答案嗎?既然自己有一個答案,就不需要別人再來解釋,沒有相同的答案當然也就不存在“背叛”,就不能說老威“背叛”了我。他有要穿過那扇門的理由,我也有要留下來的理由,互不相關吧?可是……為什麼我現在不會像以前那樣想了呢?也許是因為我得到了老威,得到了他真誠、平等的對待,所以我變了,不再像以前一樣思考問題。如果上車時沒有那個對我招手的好管別人閑事的人,沒有那個開朗健談總帶我一塊兒玩的人,沒有那個與我日夜為伴、靜靜聽我說話的人,我還是從前那個我,在這輛車上隻做個冷眼旁觀的看客……我深深地呼吸,想像這樣的雨夜裏寒冷的空氣。
原來最可悲的不是不給予,而是給予了之後又奪去。老天爺真是愛捉弄人,不對,連鬼魂也不放過。如果老威和我最後選擇了背道而行……我不知道接下來的劇情是什麼,不過上演什麼都不重要了吧?我隻不過是回到上車的那一刻,而車上的人隻有三個,沒有出現過老威這個人而已。但是,無論怎樣,我下不了這輛車,也不可能死而複生,所以不用被打回原形,再從頭痛苦一遍。
明明已經很累,卻怎麼也無法入睡。“光之門”的問題突然跳進了頭腦中,我把剛才一閃而過的想法撿了起來:那隻鍾不是穿過門的條件,因為我也使用過它;那麼,心裏的渴望和呼喚也許就是穿過門的條件之一,因為老威和那個女人都已經證明了,而我,根本就不想穿過它,所以也從沒見過它……唉!我打斷自己的思路,想這些幹什麼?現在繼續探究它沒有任何意義。
我把書包拉到頭下麵,強迫自己在公車的慢慢搖晃中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