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殺馬大魚之事,是崔文煥崔大人自家謀斷的結果。她是將門出身,做了文官發現不甚得意。升官速度極其慢,前兩年還能在狐朋狗友麵前顯擺官職。北麵大仗打下來,那些人混跡軍營,如今個個雞犬升天。不少人和她品秩相當,甚至略勝一籌。實在叫人失了顏麵,再加上姬璞之事爆出,崔文煥覺得再沒法在眾人麵前自處。便幹脆離開京城,想著在地方上尋些功績再回京,也好堆砌前程。
她自覺以自己的出身,剿匪不過是樁小把戲,分分鍾就到手的買賣。開打之前像模像樣操練兵士,卻不想想她手底下這些都是廂兵,哪裏是京城禁軍可比。除了走後門混進去的不算,其餘禁軍本身單兵素質就高,再加上每日操練保持戰鬥力。臨敵前夕再打磨一番,便如鋼刀開刃,鋒芒銳利。廂兵有些還不如鄉兵,叫她這種程度的操練下去,不是開刃。而是被磨一天少一截,都快要****殘了。
崔大人改行做了文人,覺得自己該有點文人的架子,操練也不是自己動手。除了督令大小頭目們上心,另派了自己的貼身侍從下來代為巡視。這幾個侍從真個是從禁軍裏出來的,一瞧廂兵都是這麼些狗屁玩意,她們也是各有主意。有的覺得此仗不能打,拚著這些殘兵和在朝廷掛上名號的匪徒團夥開戰,無異於打燈籠上茅房——找死。也有的覺得或可以一戰,理由是那些賊匪是地方癬疥,自然該用地方國家武裝對付她們。廂兵雖是這般不濟,想來也和那馬大魚等武力相匹配,大家半斤八兩正可以打過。
然後,崔大人就領著宋蟈蟈等這些操得殘花敗柳一般的廂兵,下水去找馬大魚了。馬大魚除了安逸日子過的久了,忘記了自己的初衷。還有一點,也是人之常情。她年紀大了,漸漸雄心壯誌失卻,眷戀起世間溫情。馬大魚沒有親生孩兒,隻有幾個特別喜歡的義子義女。尤其是其中的佼佼者田沙河,馬幫主喜歡這孩子爽利,脾氣性子像她。又是個福將,此次經曆一番風險後,居然在禁軍裏混了一官半職,從此也是個吃皇糧的了。可見金子就是金子,到哪裏都要發光。
田沙河、墩子在關外冒充馬賊偷襲耶律宗政的潰兵,事後分了些黃白紀念品,又和大夥不聲不響回到晉陽兵營。她們這夥出去的人,不是潑皮賊人、便是不甘寂寞起兵的“義軍”,沒一個是好來曆。軍中有知道她們這幾日去向的,也不敢聲張。眾人見連小楊大人都默許她們行事,更加對此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這些人回來後,用那些錢財過了幾天好日子。朝廷方麵消息就來了,叫各軍準備輪防。北事既了,大家可以該幹嘛幹嘛,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小楊將軍因為她母親的緣故,在女帝那裏尤其受到重視。今上下了明旨,叫一定安排她們回後方休養生息。後方不就是京北大營嗎,禁軍是國防軍。輪防時駐紮邊疆各處,閑時拱衛京城。戰時就不確定了,哪裏需要往哪裏去。說是拱衛京城,其實大順開國這麼些年,王朝一直安定,沒如何用過京中的禁軍。最多就是在災荒年裏,若是有大批災民湧向京城時,安排禁軍去維穩。
所以對禁軍而言,到京北大營駐紮就跟放大假差不多。因為先楊將軍手下的兵卒幾乎戰死殆盡,如今小楊將軍隻有稀稀拉拉幾個兵,雲顯揚便好人做到底,給她補足編製。用的就是常和田沙河幾個,混在一處的潑皮無賴,當初收編的“義軍”也在其中。
經曆隱瞞蹤跡、聯合馬賊偷襲一事,雲顯揚算是弄明白這些人的本質,都不大安分。她覺得留在自家手裏都是禍害,出事還要大人她受牽連。既然這夥人和那幾個雁門回來的有交情,不如都丟給小楊將軍,自己還落個好名聲。
小楊將軍沒有親自參加田沙河等人的計劃,卻也一直暗中關注事態發展。見眾人平安歸來,聽得其中親近人描述,那老賊被馬匪頭目一斧子劈下來不死也要脫層皮。心中的遺憾才略減。現下主將又親自請命給自己補齊兵馬,用的正是和老田一起出去的那些人,真是再合她心意不過。當下去謝過雲將軍,不幾日便組織她的新軍南下返京。
小楊將軍家中幾位姐姐的遺孀、還有妹子和鰥父,這些人也不好再留北地,一並帶到京城去。楊家在北經營數代,也有些家底,拿去在京城置辦處宅子還是夠的。一群人連兵卒帶家眷,排著長蛇陣便上路了。臨行前城裏馬肉火鍋店的兩位老板哭得跟淚人一般,當初混在一起的秦小豬第一個南下京城。後來席家村的鄉兵出了事情,如今連田沙河幾個也要走了。相熟的人一批批走掉,不知日後生意如何。軍中沒人照料,叫人委實難安。墩子見她們哭得可憐,就給她倆指了條明路,叫她們去結識大當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