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徑鎮子,樊二郎叫停眾人。給差役塞了銀子,道是有親戚在鎮上,要去知會一聲。差役得了好處,分了一個人和他同去。領頭的道快去快回,說若是誤了審案子,縣令要打板子,都算樊二郎頭上。
說完,那差役不懷好意地笑起來。誰都知道,打板子是要脫褲子的。女兒家被打就是打了,男子們挨上一次板子,可真是裏子麵子都丟盡了。樊二郎還是個未婚男兒,聽得打板子,臉色一白。錦兒扶住了他,道:“二哥,我去吧,我腿腳快。”
樊二郎得了錦兒一扶,站穩腳步,鎮定心神道:“你去連話都說不清楚。”把錦兒按下坐好,自己帶著公差拐進巷子,敲響了方家大門。
同來的差役見方家宅院有些規模,待進到裏麵,上下人等談吐不俗。她也是看人下菜碟,便把氣焰收斂不少。老實和方夫人在廳裏坐下喝茶,方夫人勸她用點心,笑道:“這個時辰本該留大人用頓便飯,怎奈大人們公務繁忙,倒叫人遺憾。”
方秀才還在省城參加鄉試沒有回來,方夫人便親自接待了公差。衙役從來都是沒流沒品,擱哪都被人低看一眼的貨色。便是城隍娘子當年那般才學,一入吏行,便連仕途前程也絕了。又有好些吏員不懂潔身自好,處處敲詐盤剝,愈發汙了自家名聲。
不想今日,竟被這樣一位鴻學大儒如此以禮相待。差役受寵若驚,叫她喝茶便喝茶,叫她吃點心便吃點心,也不催問樊二郎去向。方夫人倒不是著力巴結這等小人物,隻是君子溫潤,和煦慣了。她待人接物又向來是一視同仁,不分貴賤的。便真個對哪個有所不同,也不是為了那人的身份地位,多半是因著品行的緣故。
樊二郎去內室見了方章氏,把前因後果給方章氏說了。方章氏一聽之下驚駭非常,兩眼一翻,便要往後倒。樊二郎趕緊伸手扶了,心裏泛起嘀咕,看來這位老爺子是指望不上什麼了。
方夫人得了通報來看老爺,見到樊二郎,得知事情原委,也是吃了一驚。誰能料到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她與秦小豬雖素無瓜葛,但為著秦八角,還是很願意去堂上分說一二。
樊二郎不敢勞動夫人,忙辭謝了,又道:“伯母無需憂心我等,還請好生照看伯父。我此來不過是路過鎮子,上門知會一聲。”
方家上下除了方秀才,沒有一個不喜歡樊二郎自強自立性子的,可眼下再這般行事便是在逞強了。樊家沒有長輩,這次去縣城凶險的很,方夫人考慮再三,叫人請了老劉嬸過來。
老劉嬸是家中老仆,方夫人視她如家中長輩。又是個沉穩可靠的,叫她跟去也叫人放心。說清事情原由請她辛苦些,送樊二郎他們去縣城。到了地方也不需立刻回來,且留在那裏照看一二。待事畢,再隨著眾人一道回來。
老劉嬸一一應下,又取了些銀兩交給老劉嬸做打點之用。
做完這些,方夫人才又轉過頭,對樊二郎道:“老劉嬸是個可靠的,有事盡可與她商議。”秦小豬丟了那陣,也是老劉嬸去樊家幫的忙。樊二郎是知道老劉嬸的,也曉得再推辭就是見外了。感激應下來,又再三謝了夫人與老劉嬸。
方夫人這才叫二人即刻出發,自己親自去廳裏請那位同來的差役。幾人一道出了門,安排樊家人和鄉老坐了自家的馬車,又目送眾人出了鎮子,方夫人才歎了口氣,回轉方宅。
宋縣令和蔡禦史分別上座,先請了鄉老上堂。
鄉老偌大年紀也沒上過幾回縣衙大堂,哆哆嗦嗦拄著根榆木疙瘩拐棍,顫巍巍來到月台前跪了。不排除古代官員強製百姓跪拜,有高人一等、洋洋自得的情緒在裏麵。但去掉這層感情因素來看,跪拜其實也就是一種禮儀,且是比較隆重的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