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別急……”李莫愁輕輕撥開她的手,仍舊悠然前行,緩緩說道:“第一,行走江湖,千萬不能瞎衝動。第二,捉賊捉贓,捉奸捉雙,我們不能隻憑直覺,隻憑臆測行事。”
“那我們就白白讓花子虛溜掉?”
“當然不是,我們要有證據,還要等時機!”
突然絳兒似乎嗅到一絲異味,不禁皺眉四望:“什麼怪味道?”
李莫愁一笑:“你終於注意到啦!…先找找看,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絳兒望見溝渠中爬行的那名乞丐,又見人們都掩鼻而過。
她向李莫愁道:“他雖然臭,卻不是他的味道……”
接著她注意到走在前麵不遠,失意悵然的淩玉嬌姑娘:“是她,原來是她……”再一分辨,那種奇特又極微弱的異香,立見是從她後腦發際衣領之間飄散出來的。
絳兒不禁奇道:“這是什麼緣故?”
“她被人做了手腳啦!”
“什麼?”
李莫愁道:“有位前輩異人,曾經告訴過我一些常識,他說這是下三濫采花淫賊專用的淫羊霍沾在女子身上,會與汗氣融合,滲入毛孔,進入體內。”
絳兒嚇一跳:“那會那麼樣?”
李莫愁道:“藥性發作,任你三貞九烈,玉潔冰清,都會淫心大起,痛苦難當,非要與男子一合而後快。”
絳兒聽得冷汗直流:“那……可有解藥?”
“淫賊目的,無非是要使女子自動投懷送抱,逞其獸欲,又哪會有什麼解藥。”
絳兒不由擔心地望向那姑娘,有些疑惑:“可是我看她……隻有失意,全無痛苦征兆呀!”
“這正是那淫賊高明之處,他竟能把這種邪惡歹主母之藥,弄得不著痕跡,而且能算準發作時機,方便下手。”
絳兒不禁咬牙切齒:“走,我們去把他碎屍萬段!”
李莫愁又笑了:“這會兒,你又上那裏去找他?”
絳兒眼珠一轉,也笑了:“對,我們隻要暗中盯住這位姑娘,他不來便罷……”她又神情一轉:“你看他會來嗎?”
“誰知道……”
日夜已深,人已靜……
隻有淩玉嬌,始終靜不下來。
非但靜不下來,反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煩燥不安,似乎有一股無名熱火,在她小腹丹田之間,蠢蠢欲動……
今日白天,是哥哥一再慫恿安排,要她陪未婚夫蕭少卿去雨花台踏青,說是應該培養一下感情,是自己一時倔強衝動,口不擇言,刺傷蕭少卿的自尊,弄得如此不歡而散。
本以為隻是口頭鬥氣,過些時便算了,誰知那蕭少卿居然回來向哥哥大肆渲染投訴。定是他的片麵之詞,把自己說得十分不堪,哥哥淩少峰不但答應退婚,更將自己狠狠痛罵一頓,將自己反鎖在屋內,嚴禁再出門一步。
初春天氣,入夜後早已轉涼,家家戶戶早已門窗緊閉,擁被安眠,隻有兩隻叫春貓兒在簷前擾人。淩玉嬌坐立難安,含恨推窗,用一隻繡鞋將貓兒逐走。
推窗望月,後院一化影扶疏,蓮池中月影浮動,她不禁想起“西廂記”中描述張生跳粉牆“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月移一化影動,疑是玉人來!”
她恨恨地用用頭,怎麼會無緣無故去想這些……
胸腹之間一團無名火,不斷地洶湧、澎湃……
她忍不住迎著窗外涼風,解開自己衣襟……
她不自覺地伸手探入自己胸口內……
她多盼望那是溫柔、多情的……情人的手……
她怎會知道,就在此時門窗外,花影間陰暗處,正有一雙賊兮兮的眼睛在盯著……正是那淫賊花子虛。
日間他疑神疑鬼,心驚膽顫地藏身在一間破舊客棧中,連吃飯都不出房門。“夜路行多終遇鬼”,他當然深知自己淫邪作為,天理難容,他能活到今天,完全是因為隨時小心謹慎,他希望今日所見的隻是普通出家人,但是……真的是“莫愁仙子”嗎?
真的那麼倒楣會碰上嗎?
她真的如傳說中那麼可怕嗎?
花子虛摸出自己最後的法寶“消魂蝕骨散”來,淡淡的粉紅,柔柔的麝香,卻是極厲害的淫藥。嘿嘿,傳說中的李莫愁與李絳兒,不正是一雙絕色美女嗎?
所謂“色膽包天”,花子虛實在舍不得那姓淩的美人兒,明明到口的肥肉怎肯輕易放棄?
他終於在入黑之際,悄悄潛來此地,小心翼翼地伏在外麵,極大的耐心靜伏不動。直到淩玉嬌推窗望月,自己探手入懷,他知道這雌兒已被淫毒控製,無以自拔了,花子虛終於邪笑著竄身而起,躍入窗口。就在淩玉嬌驚覺呼喊之際,花子虛又迅快地塞了一粒藥丸在她嘴裏,然後就將她捐住了口鼻,拖進房內,並回身將窗子關好。
隱在另一邊監視的絳兒再也忍不住長身而起,卻被李莫愁拉住:“不可!”
絳兒急道:“再不趕快,那淩姑娘就要被他……”
李莫愁道:“你現在闖進去,看見的是什麼場麵?”
“什麼場麵?”
“那種妖精打架的場麵,你有臉瞧瞧不成?”
絳兒驀然臉紅心跳,卻回敬一句:“難道你就敢去瞧瞧!”
李莫愁瞪她一眼,自己卻也真的心頭打鼓,頗費躊躇,絳兒急了:“我們總不能任他糟蹋一個可憐女子吧!”
李莫愁終於咬牙決定:“好,我衝進去,你從後麵包抄。”
砰地一聲,李莫愁破窗而入,隔著絳帳,一眼就瞧見淩玉嬌已被他剝得赤裸裸,她不敢看那難堪場麵,隻能隔著絳帳喝道:“淫賊,先穿上衣服,再出來受死!”
花子虛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終於還是被他碰上啦!雖然手握滿把毒粉,而懾於“莫愁仙子”雌威,竟然手足發軟,不敢出來拚鬥。他來不及整理自己衣衫,情急之下將那已被他剝得精光的淩玉橋,連同整幅帳幔,一起拋向敵人,自己則奮力由反方向衝向牆壁。
幸好他在潛伏之時,就已仔細打量了地形,後麵這麵牆,應該隻是木板隔間;果然就被他一撞而破,向外滾身翻落而下。
李莫愁實戰經驗極為豐富,卻從未與一個衣衫不整的淫賊對陣,更未料一整幅帳幔連同一個赤裸裸女人一起撞來。
急忙側身問讓,那女人卻正好由破窗飛出了窗外!
從這二樓的高度跌下,豈不要命?急切中李莫愁伸手一抓,卻隻抓住了帳幔一角。淩玉嬌是被帳幔裏著的,而那帳幔終也承受不住,嗤啦一聲,終於撕裂,淩玉嬌也終於連同大半幅帳幔一起跌入蓮池中去……
花子虛破牆而出,才一滾落地麵,就壓到一團柔軟之物,竟是日間在雨花台看到的那名又髒又臭的乞丐!
也不知何時蜷縮在這陰暗牆角處,沾得他滿身臭味,他滿腹怒恨,狠狠地一腳踢去。誰知那乞丐反而一把抱住了他的腳,纏得花子虛立足不穩,一跤跌倒。迎麵又是聞聲趕來的李絳兒,手中紫霞劍一招“漫天花雨”,兜頭灑落。
花子虛驚慌地滾地閃躲,他衣衫不整,那不雅之處竟嚇得絳兒花容失色,那一招威力大打折扣,卻也噗地一聲將他一條左臂,齊肩斬下。
花子虛慌亂中滿把“消魂蝕骨散”,疾灑而出,再把握最後一刹那機會,抓起地上那乞丐,砰地擲入蓮池中,自己卻往反方向越出牆頭,緊急逃命去了……
花子虛的斷臂處鮮血飛濺,直噴得絳兒滿頭滿臉;自出師門以來是第一次與人過招動手,真正見血!李絳兒頓時覺得腥臭欲嘔,慌亂中聽見池中砰然有聲,直覺地揮劍追殺;幸好李莫愁及時趕來將她欄開,否則那乞丐定已身首異處。
絳兒腥血糊臉,驚慌地伸手胡亂擦拭,李莫愁亦驚道:“你怎麼啦?傷到那裏?”
絳兒驚魂未定:“我不要緊,是那淫賊,被我砍下左臂!”
她又驚慌呼痛:“哎喲,我的眼睛……”
李莫愁急用手帕為她擦拭,又濃又粘的汙血,竟弄得她自己也是滿手滿身……突然她從血腥中嗅到奇異的麝香氣息,驚呼一聲:“消魂蝕骨散!”
李絳兒一怔:“什麼?”
李莫愁趺足道:“我們都中了他的當!”她一把拉住絳兒,縱出牆頭:“快去追他的解藥。”
那淫賊是被絳兒齊肩斬斷手臂,那種傷勢豈能一下子就能上得住血!
果然沿途血跡就像潑水似的,追蹤並無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