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傳說還沒有結束。
這個傳說才剛剛開始。
傳說那是個人欲橫流,弱肉強食的時代。
皇帝荒淫無道……
貪官汙吏魚肉百姓……
土豪劣紳,作奸犯科之流充斥……
可憐善良百姓,有冤無處訴……
然而貪者自貧,富者仍富:“富家一席酒,窮漢半年糧”,有錢人家的日子,仍然是過得悠遊自在,無憂無慮的。
鶯飛草長,初舂江南。
金陵城郊。
鍾山。
雨花台。
此時正是人們結伴踏青,舒展筋骨的好日子。
晚延而上的石階山道上,沿途盡是桃紅柳綠,野花芳草,妊紫嫣紅。
你看那絡繹不絕的俊男美女,文人騷客,王孫公子,富商巨賈;有的意興大發,指著一勝風景,吟詩作對;有的在沿途各式各樣的攤販上,吃喝個夠;有的由僮仆丫寰,挑了酒前來,擇地席坐,圍聚歡飲,甚至猜拳喝令,恣意喧鬧起來……
如此富足景象裏,卻有一位可憐乞兒,衣不蔽體,矮小瘦弱,腿殘手廢,眼盲口啞;頭頂生瘡,腳底流膿,渾身皮膚潰爛惡臭,匍匐掙紮著在溝渠爬行,在垃圾堆中竭力要找尋可以下咽的食物。
不是沒有人見到他,事實上隻要經過這裏的人,都會因他的惡臭氣味,掩鼻而過;有厭惡皺眉,有的惡意咒罵,又有誰會伸以援手?不知是誰啃完手上的雞骨,順手一扔;不是扔向那饑餓的乞丐,而是扔向遠遠的山溝,一麵還笑罵著:“寧可喂狗!”
那乞丐大概是饑餓已極,也幸好他尚存嗅覺,聞到那雞骨氣味,掙紮爬行,摸索前去,立刻又引起路人圍觀取笑,議論紛紛,打賭他能不能拿得到手。
荊棘割破了他手肘,銳石磨破了他膝蓋,乞丐終於千辛萬苦地撈到了那根雞骨;不料忽地裏撲來一頭碩壯野狗,唁唁地向他手中雞骨搶去。那乞丐護住雞骨,死也不放,惡犬狠狠地將他撲翻在地,乞丐竟也反口咬住惡犬的脖子,一陣負痛哀號,惡犬掙脫,卻己被那乞丐連皮帶肉扯下一大塊來。
惡犬嚎叫著,血淋淋地逃走,眾人圍觀大笑:“哈哈,人家說狗咬拘一嘴毛,原來人咬狗也是一嘴毛!”
另一人亦拍掌大笑道:“狗咬人不稀奇,今天終於看到人咬狗,稀奇二稀奇!”
雖已將野狗逐走,手中雞骨又已落得不知去向,那乞丐努力地在地上摸索,希望能尋到他的雞骨。眾人簇擁著一位富家公子在野餐吃喝,那公子手中正拿著一隻雞腿,一時興起,大聲向身邊諸人道:“如果我把這雞腿扔在那雞骨旁邊,你們猜他會撿他的雞骨上是檢這隻雞腿?”
眾人當然湊他的興,有人猜乞丐會撿雞骨,有的猜會檢雞腿……那富家公子向身旁一位女伴道:“阿嬌你猜猜看,猜得準,我的玉墜兒給你當獎品!”
那位叫阿嬌的姑娘一把推開他,起身竟向那乞丐走去,那富家公子伸手拉住:“你要幹什麼?”
阿嬌道:“你們就這樣拿一個可憐乞丐取樂,丟不丟人?”
那公子一怔,她已用脫了他,奔到那乞丐身前蹲下身來,柔身道:“你叫什麼名字?”見那乞丐被惡犬抓傷多處,狀極淒慘,忍不住憐憫心起,掏出自己汗巾,輕輕為他擦拭傷口,又替他包紮了起來:“你家住那裏?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那富家公子已怒衝衝將她拉起來:“你在幹什麼?人家都在笑啦!”
阿嬌冷哼道:“在笑?是在笑你?還是笑我?是笑你這位堂堂金陵四公子之一的蕭少卿,未婚妻竟然不顧身分,去給一位臭乞丐包紮傷口?”
原來那公子叫蕭少卿,隻聽他怒道:“閉嘴!”
誰知這位叫阿嬌的未婚妻亦怒吼道:“你才閉嘴,你蕭少卿平日裏總是自許為盂嚐平原,一擲千金,食客滿門,原來竟是個假仁假義的虛偽君子,你們可以拿一個乞丐打賭取樂,我為他包紮傷口就丟了你的臉啦?”
她越想越氣,恨恨地道:“不懂我爹跟哥哥,為什麼硬要把我許配給你這種偽君子的。”
她這理直氣壯的聲音,引得路人測目;蕭少卿又急又怒,揚手要打。
阿嬌毫無畏懼,昂首將自己的臉湊上去:“打,你打呀!”
他卻打不下去,是因為這金陵地麵上的四大家族,她淩氏比他蕭氏更有勢力。他隻能氣極怒吼道:“好,好……你就嫁給這個乞丐好了!”
淩玉嬌亦不甘示弱大吼:“嫁給狗都比嫁給你好。”
蕭少卿麵子盡失,怒哼一聲,負氣離去。
身旁諂媚跟班食客,也都簇擁著他而去,隻剩下一這位氣得淚流的淩玉嬌姑娘,悵然半晌,感歎萬千……眼前這名乞丐……因為這名惡臭乞丐,竟與未婚夫翻臉?
怎麼會突然情緒失控的?她歎道:“乞丐可憐,隻怕我也不見得比他好……”
她伸手幫他拾起掉在一旁的雞骨,遞到他手中:“呐!這是你該得的。”
阿嬌轉身離去,毫不理會路人議論紛紛……
人群中卻有一雙賊碌碌的眼睛在盯著她……那是一雙色迷迷的賊眼。
正是那惡名四播的采花淫賊——花子虛。他正在物色下手對象,而且一眼就瞧中了一這位淩玉嬌。
從剛才的一場爭執中,才知道連赫赫有名的金陵四少之一的蕭少卿,都拿她沒輒,這下可好,為了一個臭乞丐,已然鬧得當場退婚。
這淩玉嬌風度氣質,穿著打扮,顯然是位大家閨秀,麗質天生。
以花子虛那雙閱人多矣的賊眼,立刻就可以判定她還是位守身如玉的黃花大閨女。行了,就是她!
花子虛暗中由“百寶囊”中,取出一粒碧綠藥丸,曲指一彈,那藥丸就隨著一縷勁風,直射淩玉嬌後腦,輕輕巧巧,無聲無息地隱入了她的後頸發際衣領之間。
這碧綠藥丸,正是花子虛他這種采一化淫賊精心煉製的秘藥;隻要接觸到婦女體溫,就會緩緩融成臘狀油脂,散發出一縷極細微的異香,除了數個少數行家常人根本無從察覺。
更重要的是,這種藥力會逐漸由皮膚汗毛孔,滲入婦女體內,激起女性的淫欲。——行啦!現在隻須遠遠跟隨這縷異香,隻等今晚夜深人靜,那雌兒藥性發作,舂情難耐,春心大發之時,再來下手便了……
花子虛正在幻想著今夜如何享受這豐滿肉體,如何讓她輾轉嬌啼,如何欲死欲仙之際,突然他心神大震,趕緊掉頭轉身,閃避到一叢花樹之後去。
原來他偶然瞧見遊客人叢中,發現一位穿著杏黃道裝,斜背短劍,手執拂塵的妙齡道姑,身旁隨行著一位絳衣少女。
那神舉止,衣著打扮,莫非正是傳說中的“莫愁仙子”李莫愁,與她的小師妹李絳兒?原來江湖中盛傳著一首似詩非詩,似句非句的詩句:“衣霞翦雲應含笑;騎鹿控鶴君莫愁!”
這詩句中的莫愁二字,正是指這位“莫愁仙子”!
傳說中的莫愁仙子,正當妙齡,貌美如花,喜著道裝卻並未真正出家;柳眉黛目卻心狠手辣,嫉惡如仇,尤其痛恨那種欺辱女子,薄情寡幸,始亂終棄的“臭男人”!
傳說這莫愁仙子武功高強,神秘莫測,多少黑道巨梟,甚至白道上甚有名望卻又暗中作惡者,一旦被她撞見,鮮難逃過她的毒手懲罰……
漸漸地,“莫愁仙子”四字,竟成了花子虛他們這種江湖邪毒之輩的克星。花子虛越想越心驚,汗如雨下,再也不敢多作逗留,急急如喪家之犬,匆匆覓路下山,逃之夭夭。乘便偷偷向後麵瞄了一眼,幸好那杏黃道姑與那絳衣少女,似乎並未留一息到自己。也許隻是自己瞎疑心……
也許那道姑隻不過是普通出家人……
那賊頭賊腦之人早已溜走不見。
而那杏黃道姑,果然正是“莫愁仙子”。
身旁那位絳衣少女,正是她的小師妹李絳兒。
絳兒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姐,你確是他就是花子虛?”
“不確定!”李莫愁隨即向她微笑道,“我什麼都沒說,你怎麼就會提到花子虛這三個字?”
李絳兒一怔:“我隻瞧見他那雙賊眼,腦中就無緣無故,浮現這個人的名字……”
“這就對了,這就叫做直覺!”她讚許著:“原來你跟著我走南闖北,到底也學會了些東西。”
聽到讚許,絳兒立刻拉她要追:“快,莫教那萬惡淫賊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