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娘垂目頷首,微微歎了口氣。
雲真子道:“青陽丹還請收下,以表貧道寸心,望七夫人早日破獄而出,南宗血脈,不致斷絕。”
棋娘道:“隻可惜師命難違。”
雲真子也不多言,忽然轉向白麵婦人,道:“久聞玄武教朱雀使窮極變化,貧道極欲領教,當心!貧道‘斬邪劍’曆不空回!”他身背斬邪劍似慢實快,指掌一張,已然就手。
燈下細看,那“斬邪劍”似刀又似劍,刃麵極寬,劍身有小圓洞,法稟陰陽,尖處彎彎,弧形雙刃,不規則處恰似從地麵揭起的一塊薄冰。
白麵婦人一驚後躍,道:“斬邪劍?雲真子,你到底是把我當作妖邪呢,還是想乘機殺人滅口?”笑音清越,恰似五音和鳴,身周綢帶,齊齊飛舞,宛如無數條活蛇昂頭吐信。這一刻,她彩綢繞身,裸足輕踮,恰似畫中仙人。
“五界點將!”
雲真子使了個勢子,劍尖上挑。“咵!”的一聲,如群兵列陣,室內幾、案、桌、矮凳,連帶棋台上的散置棋子,都齊齊一躍。
不料,這卻是雲真子的惑敵之術,白麵婦人一怔之間,雲真子劍勢挑高,蓄勢已足,陡然一個翻轉,斬邪劍疾若流星,直朝白麵婦人奔來,氣勁破空,竟生異嘯!
一道彩綢,昂首升空,活如靈臂,早在斬邪劍變勢前,搭上了劍身,此時如蟒蛇糾纏,卻像女子的無力臂膀,止不住劍勢一往無前,白麵婦人忙飛身急退,避開斬邪劍鋒芒。
斬邪劍一聲虎吼,氣勢更足,像要把周圍空氣,俱都吞入口中。白麵婦人厲聲高叫,一團長袖,紛然如拳,直擊斬邪劍前,眨眼間化為片片粉碎,白麵婦人已失了蹤影。
“蠢物!”
白麵婦人的斥喝卻在左首,裸足急縮,避開腳下匣子的突前一“咬”,身子如一道輕煙,遮遮漫漫,轉瞬繞到雲真子身後。雲真子腰擰身變,回轉身來,迎麵是身側全真道士一記長臂,斬邪劍揮勢上撩,那全真道士失聲驚叫:“師叔!”
雲真子悶哼一聲,生生停住劍勢,右頰卻挨了全真道士一記耳光。雲真子大怒:“莫動!”刷刷幾劍,全真道士上身裸呈,雲真子梟然長笑:“你要鑽我師侄褲襠麼?”
白麵婦人的笑臉從全真道士頸後升起:“留著你自個鑽罷!”倏忽一閃,全真道士張開大臂,前抱雲真子。
雲真子怒急:“你給我閃開!”一腳將全身道士踢飛老遠。
白麵婦人在我身後笑道:“叔侄倆不親熱親熱麼?”
雲真子定了神情,獰笑泛起,口中念訣,橫劍在胸前輕輕一拖,白麵婦人跳腳大罵:“無恥!竟撓人癢癢。”卻是白麵婦人腳下的木板作怪。
“現身罷!”雲真子朝我逼來,突然左右一個閃劈,卻劈了個空。我驀地前撲,一掌印在雲真子胸膛,“啪啦”一聲,室中整麵屏風倒地,雲真子渾然無事,擊到胸前的掌力卻被他嫁禍他處。
雲真子道:“賈公子,得罪了!”大掌向我抓來,我愣愣站著,突然運氣一吹,雲真子嘶叫一聲,斬邪劍掉落地上,掩目後躍,騰身半空,他竭力睜開雙目,血水沿著頰邊蜿蜒而下,曲盡淒怖。我淡淡道:“你瞎了狗眼!”
雲真子厲聲道:“一個都休想活了!”
白麵婦人貼著我的臉頰,吃吃嬌笑:“咱們再給他一下子。”我的右臂不由自主,貼著她腴軟的纖臂遞出,鶯燕雙雙,身子飄空。
“來得好!”雲真子身在半空,盤動自如,宛若蛟龍,勾指成尖,龍爪錚錚。
白麵婦人纖腕一躍,尖啄前吐,靈蛇一般咬擊雲真子腕部。雲真子微哼一聲,爪前側回,兩人腕臂前端像麻繩一般擰在了一塊,白麵婦人淒聲長叫,聲如鳥鳴,身子已離我而去,在半空撲閃掙紮,雲真子也是怒聲連連。
我的鐵拳觸到雲真子指爪,正覺空然如海,拳背一緊,雲真子爪子由虛而實,生痛中,莫可抵禦的沛然真勁像龐然大錘,一波一波,透體攻來。氣勁擂擊之下,我整個心腔都欲破裂支離。
“嘭嘭,嘭嘭!”
我耳鳴失聰,體內鼓聲大噪,隻覺整個身子轉瞬便要爆裂。
忽覺一陣異香,縈繞鼻尖,我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清,耳邊卻繽紛大作,隻聽雲真子怪叫一聲,叮裏當啷,門扇吱呀。眼底緩過來,室內已然一空,不見了雲真子與另外那全真道士蹤影。
白麵婦人與棋娘兩人對望,眼中尤帶訝色。
“滋滋”聲響,斬邪劍在地麵移動寸許,忽然飛出窗外,雲真子恨恨的聲音自遠處傳來:“改日再來領教!”
棋娘看了看我,又看看白麵婦人,道:“雲真子去了。”
白麵婦人瞅瞅棋娘,又瞄了瞄我:“可不是麼。”
我目瞪口呆:“怎地一回事?”
棋娘與白麵婦人相視而笑,白麵婦人吸了吸氣:“好像是碧落花魂的香味。”
棋娘道:“我隻是聽說,未曾親見,當真是碧落花魂麼?”
白麵婦人道:“怪的,難道我就見過?我也隻是猜猜。”瞪眼直望棋娘。
棋娘道:“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白麵婦人道:“那還說個什麼?總之,好妹妹,今兒個,我可是都照你的話說了。”
棋娘笑道:“你騙人的本事一流,雲真子果然中計了。”
白麵婦人道:“你怎知《元棋經》另有蹊蹺?”
棋娘垂目半晌,宛然一笑:“我也隻是猜猜,這麼多事連在一塊兒,大致也能猜出些許。”
白麵婦人道:“好妹妹,這下你可有麻煩了,那雲真子難道當真便會罷手?”
棋娘歎了口氣:“說不得,隻好向東府求助了。”
白麵婦人道:“說起東府,娘娘讓我來,還有一件事兒要辦。”
棋娘道:“姑姑有什麼吩咐?”
白麵婦人不答,笑吟吟向我走近,微微一拜,道:“公子,大喜了!”
棋娘驚道:“那事定了,就在今日?”
白麵婦人點了點頭,我愣愣地望著她倆,正不知她們打什麼啞謎,忽覺腰間一麻,就此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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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眾位朋友關心,《附體記》還在寫,但是寫得很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