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山心知她所言的不無道理,正是明白一時恢複身份無望,才越發覺得怨惱。
蘭月出又道:“倘若姑娘一心想要堅持,我自然樂意聽命。隻是,若所有人都置疑你我中了邪,倒是事小;我唯恐他們認為你有害我之心,如此,反倒對你不利。”
憶山臉色青白:“我不可以就此罷休!”
蘭月出歎了一口氣,道:“此事總會有解決的法子,可眼下隻能先委屈姑娘了。”
憶山有傷在身,又經過情緒的大起大落,此時安靜下來隻覺渾身疲乏。蘭月出一心敬著她,便命人幫她遷出大通間,獨住進了小廂房裏。
此次因著蘭月出和憶山二人的意外受傷,行程上稍有耽誤。到達京城柯府的時候,已比預期的晚了四、五天。
同善曦自去同家在京城的別苑去落腳。蘭月出和蘭成業姐弟二人則在船隻登岸之時,便有柯家的馬車來接去了。京城大街人煙阜盛,鬧市繁華,柯府位處街北鬧中取靜之處。因這日有貴客來臨,正門早已洞開,門前侍立著十數名衣冠考究的迎候家仆。轎夫徑直抬轎進內,走了一射之地,方停下轎來。
未等碧蕊她們動手,柯府的婆子們便上前打起了轎簾,扶了蘭月出下轎。蘭月出回頭看向憶山,道:“你的傷還未好全,走路要當心些。”一手作勢要去扶,旁邊的婆子們何等伶俐,忙一手扶了憶山,笑道:“有老奴們照應著,姑娘且安心。”
一行人才進了垂花門,便見裏頭一個人率著數名丫環媳婦迎了上來,含笑道:“總算把妹妹和弟弟給盼來了!”蘭月出雖知柯家戚氏是蘭家的姨表小姐,但過去並未曾與戚如南碰麵,一時隻訥訥的未及回應。倒是憶山搶在了蘭成業前頭向那人行禮道:“見過表……姨表小姐。”
戚如南看憶山的行頭打扮,知是蘭月出身邊得臉的丫頭,忙給賞了幾錠銀子,又親親熱熱地攜著蘭月出的手,笑道:“好些年不見,妹妹倒是比過去更沉穩了,就連身邊的丫頭,也調教得這般知禮大體!”
憶山臉色微微僵住了。蘭月出連忙岔開話頭道:“妹妹平白在路上耽擱了好些天,如今平安抵達,得先給母親去信報個平安才使得。”戚如南連聲稱是,又絮絮地噓寒問暖一番,言談間穿過抄手遊廊,繞過穿堂中的黃花梨木架子雕花大插屏,方看到後頭的正廳大院。
正廳上房皆是玉欄繞砌,雕梁畫棟。一眾媳婦們在前麵引路,又有守在門前的小丫頭們爭相打起門簾,一麵齊聲問安。
蘭月出心中暗念,蘭府有白夫人主中饋,規矩自是分毫不差,不曾想這柯府裏的禮數更顯周全講究,可見這府中當家人素日管教必是有條不紊。
戚如南請蘭成業和蘭月出姐弟二人在上首炕上坐了,又命人送進來上好的茶點,再笑對他們道:“才過了立夏,京城這兒不比鄴州四季不分明,我生怕你們不慣這邊的悶熱,早讓他們收拾了南北邊的兩處庭院,你們先在這兒用過午膳,再過去安歇不遲。”
蘭月出眼看著憶山隨眾奴才侍立在外堂,心下稍有不安,才想開口讓憶山進來,憶山已自行上前道:“姨表小姐,你瞧瞧這個。”她說著,朝戚如南伸出左手,張開掌心,隻見裏麵是一枚隻有半壁的玉佩。
戚如南怔了一怔,旋即笑道:“這不是我和月出妹妹當年的一個信物麼?這玉原是配對的,另一半在我這兒呢。”一邊命人去取了來,與憶山手中的玉佩完整無縫地合並在了一起。憶山看著那合璧的玉塊,唏噓道:“當年姨表小姐將要遠嫁京城,隻不知何日再相見。月出多少不舍,流了多少眼淚。一別經年,如今終於有緣重逢了。”
戚如南隻覺這丫環與別不同,可又說不出這熟悉的感覺打哪兒來,隻得朝座上的蘭月出露出會心一笑。
這時,大丫環新之掀了簾子進來道:“三奶奶,大奶奶聽說表小姐和表少爺來了,現下人就在外頭,說要進來見一見貴客呢。”
戚如南臉色微微一變,很快便平靜下來道:“都是小輩,怎能勞煩大奶奶過來,合該我帶月出和成業去見她才是。” “
弟妹不必奔忙了,咱們一家人,何必拘這些禮數?”人未至聲先到,蘭月出和憶山二人早聽聞柯府安大奶奶容氏是個厲害角色,此時聽這聲音清悅柔和,無半點咄咄逼人之勢,隻不知來人究竟如何,一時竟有幾分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