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珈不由伸手自懷中摸出那塊綠玉狼首,兩人看見,這兩塊玉,雖雕琢成不同的形狀,然而玉的顏色、質地分毫不差。駱珈突然想起從前在史書上看過:狼首、飛鷹、眠雁皆是匈奴王族的象征。看眼前的兩塊綠玉,朗潤溫柔,明光內斂,已非尋常之物,再看玉的雕工,更是刻畫細膩,造型傳神。
難道那侯三果是稽侯珊?這屍骨與那候三兒一樣都是匈奴的王族?可史書明明記載稽侯珊此時已是一古稀老者,且如今已是單於了啊。看來自己還是要重新審視研究過的史書,就來到這裏以來經曆過的事情來說,那些史書上的記載未必可信,當然更不可拿來說事了。
念及此處,駱珈對馮煥道:“表哥,你可知這玉的來曆?”
馮煥道:“不知。”
駱珈便對那屍骨道:“這位哥哥,我和表哥本要將你的遺骨葬了,無意中見了這塊玉,我想把這玉拿走,不是我有貪念,隻是我心中有一個極大的疑問,待我解了這疑問,便將這玉物歸原主。”
馮煥見了這玉,心中也是疑竇叢生,二人便收了玉,將那屍骨葬入坑中,一切妥當,日已西沉。二人上馬加鞭,直奔姑臧而去。
卻說皇帝劉奭一行四人,連夜離了西海一路南行。
皇帝問道:“劉將軍,是宮中傳話來說太後有疾?”
劉雲龍道:“是啊,皇上。太後宮中的總管毛公公親自來了金城,說太後因皇上遠行,思念成疾,望皇上速歸。”
劉奭心知太後沈玉兒一則是確實思念自己(沈玉兒雖侍奉先帝多年,可她自己並無所出,所以視劉奭如親子一般。),可另一則恐怕是因為自己離開京城,使她的“選美大計”不得不中斷。左右自己是皇帝,京城總是要回的,出來已經一月有餘,也該回去了,且看那幫老臣們折騰的怎麼樣了,至於選美嗎……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了那燭光映襯下的美麗容顏……倒不如進行下去。
一路想著,不由快馬加鞭,陳湯三人也緊催坐騎相隨。不一日到了金城,整頓車駕,一行人馬浩浩蕩蕩的開向京城。雖無旌旗羅傘,可皇帝回鑾,那氣勢自是不凡。
回到宮中,劉奭不及更衣,便到萬壽宮去探視太後沈玉兒。太後斜倚榻上,果是比以前清減了不少,劉奭見了,不禁心頭一酸:自己從十歲起沒了親生母親,是這個女人一手將自己撫養成人,不管是溫柔愛撫,還是督導苛責,都是自己生命中母愛的記憶。一個女人,在這深宮之中,沒有了丈夫,也沒有親生的兒女,用盡心血撫養別人的孩子……
劉奭側坐在太後沈玉兒的榻上,用手牽了她的手,說道:“母後何必憂心,孩兒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
太後道:“皇上回來就好。”說著,用手撫了撫劉奭的衣袖,目光愛撫的停留在他的臉上。這個人是皇帝,也是她傾盡心血養大的孩子,她又怎會不知他心中的苦悶!然而他是皇帝,如果不能保住這個皇位,那麼就是想做一個平民百姓都不可能,而隻能是一死……皇兒啊,這些你都知道,為何要在男女情愛上看不開?皇家姻親,有多少你情我願?本就是政治平衡的手段,你熟讀經史,又怎會不知?
千言萬語都凝聚在這愛撫的目光中,皇帝劉奭又怎能不懂這目光!十幾年的母子恩情,這種默契早已深入骨髓,是啊!我若不為帝,求為一介草民也不可能,又何談稱心滿意!一瞬間,他的眼前又浮現出那個錦帽貂裘、揮灑談笑的女子……
“母後,選妃之事就由您和皇後去安排吧!隻要不過分騷擾百姓就行。大臣們若有待嫁之女願意入宮的,也可以參選。如今匈奴為患邊境,此事也不宜大事鋪張,可以從各郡縣征選十名畫師人宮,將那些待選女子的真容一一描就,朕再過目就是了。”
“如此最好,這樣,母後我就放心了。”
母子二人說著話,不覺天色已晚。皇帝便在萬壽宮中陪太後一同用了膳,然後回到含元殿。
皇上劉奭坐在龍書案前本想批閱奏章,誰知卻靜不下心來,於是吩咐石顯,“傳旨,朕今夜要到皇後的昭陽宮去。”
昭陽宮內,帝、後相對而坐。皇後王政君一襲素色衣裙,頭發隨意的挽著,一根木釵將發髻鬆鬆的固定住,臉上未施脂粉卻笑容淡淡。
皇帝道:“皇後為何不用心妝飾?”
皇後道:“女為悅己者容,臣妾既知皇上所愛並非臣妾,又妝飾給誰看呢?”
皇帝道:“皇後母儀天下,自是妝飾給天下萬民看,以顯我皇家的氣度。”
皇後道:“皇上,莫說是天下萬民,便是在這後宮之中,也隻我一人,誰會在意我穿戴如何?”
這一席話,語氣淡淡,無悲無喜,劉奭聽了,卻如柔腸百轉:自己無意中給了她一個孩子,卻讓她在這深宮之中寂寞了十二年……
這一夜,帝後恩愛。
第二日,二十九歲的天子劉奭在朝堂之上震懾群臣。朝堂之上,一向行事謹慎的國舅爺王鳳立場鮮明的站在皇帝一邊。後宮之中,皇後王政君盛裝出現,太後沈玉兒病體康複。
皇家選美如常進行。外臣們陸續將待嫁之女送入掖庭備選,各郡縣也擬將所選美女具名造冊送入掖庭,從全國征選丹青高手的比賽也正式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