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寶道:“老子家裏在揚州開的麗春院、一樂院,在北京開的是賞心樓、暢春閣,在昆明開的是柔情院、問菊院,六家聯號。”其實這六家都是在揚州的妓院,有家一樂院還當真是他母親韋春芳的,否則一時間,他也杜撰不出六家妓院的招牌。那老鴇一聽,心想乖乖不得了,原來是大老板到了,他這生意可做的不小,忙笑問道:“小少爺喜歡怎麼樣的姑娘陪著?”韋小寶道:“諒你們這等小地方也沒有蘇州、揚州的姑娘,這樣吧,你把院子裏的姑娘統統叫來,少爺每個人打賞三兩銀子。”老鴇大喜,傳話出去,一時間鶯鶯燕燕房中擠滿了姑娘。這小地方的妓院之中,自然都是些粗手大腳的庸脂俗粉,一個個拉手樓腰,竭力獻媚。韋小寶大樂,雖然眾妓或濃眉高鸛,或者血盆大口,比他自己還著實醜陋幾分,但他自幼立誌要在妓院中豪闊一番,今日得嚐平生之弘願,自是得意洋洋。
突然間,耳邊一聲“地對,哈哈,通吃通吃”,便把一切都放在了腦後,急急吩咐龜奴道:“走走,快賭錢去。”原來妓院中竟另有出一間在作賭場。韋小寶由龜奴帶頭,走進一間偏房,還沒到門口,隻聽得叮玲,叮玲玲的骰子落碗聲,真是有說不出的悅耳動聽。房子裏已經聚著五六個人,各色打扮,頭也不回,正聚精會神的擲骰子。韋小寶站在數人之後,見各人正在下注,有的下直兩,有的下五兩,這對韋小寶來說真是小意思了,想當初韋小寶和王屋門派下還賭過人頭呢。但畢竟好久沒賭了,今日有得正兒八經地賭一場,總比沒得賭要讓人開心。那做莊的是個肥胖漢子,這些人都叫他胖大哥。隻見他拿起骰子,在手中一陣搖動,喝道:“通殺!”將骰子擲入碗中。韋小寶留神他的手勢,登時放下心來:“此人是羊牯!”在他心中,凡是不會行騙的賭客,都是羊牯。胖子擲了六把,擲出個“牛頭”,那是短牌中的大點子。餘人順次一一擲下去,有的賠了,有的吃了。韋小寶每見到一人擲骰,心中便叫一聲羊牯!連叫了七聲“羊牯”,心中登時大為放心了。
韋小寶隨身必帶的骰子是水銀骰子,要用假骰子換別人的真骰子是要本事的,據說若是好手的話,通常是在手腕間暗藏六粒骰子,手指上抓六粒骰子,一把擲下去,落入晚中的是腕間骰子,而手指中的六粒骰子一合手便入左掌,使呢不知,鬼不覺地揣入懷中,這門本事韋小寶沒學會。照常理說,韋小寶現在身邊銀子有的是,並且今日的韋小寶早已經不是揚州麗春院裏提便壺的韋小寶了,也不是海老公手下的小桂子了,可這小子賭博是為了尋個樂子,倒不太在乎錢贏多少,在是作弊也是樂趣之一,是免不了的。
輸一注,贏一注,拉來拉去,各人下注漸漸大了,韋小寶隻下了五兩。莊家胖子便將他的銀子一推,說道:“至少十兩,五兩不收。”韋小寶當即添了五兩。莊擲出的是張“人”牌,一注注吃了下來。韋小寶惱他不收自己的五兩賭注,這一次決意贏他,心道:“你不肯輸五兩,一定要輸十兩,好小子,有種。”他右手抓了骰子,左手收一挺,桌上的一隻大元寶掉下地來,托的一聲,正好砸在他左腳腳麵上。韋小寶大叫一聲:“哎喲,好痛!”跳了起來。同賭的七八都笑了起來,瞧著他彎腰下去拾元寶。
擲假骰子的手法固然極為難練,而將骰子換入換出,也須眼明手快,便如同變戲法一般,先得引開旁人的注意,例如忽然踢翻一隻凳子、倒翻一碗茶之類,眾人眼光都去瞧茶碗的時候,真假骰子便調包了。元寶往下一掉,韋小寶輕易地換過了骰子,一手擲下去,四粒三點,兩粒一點,是張“地”牌,剛好比“人”牌大一級。胖子罵道:“他媽的小鬼手氣倒蠻好。”全然不知韋小寶在其中已經做了手腳。而韋小寶有得錢賭,被人罵幾句自然是無所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