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寂寞難耐(上)(1 / 2)

韋小寶心想:“我要是常贏連贏,這幫人輸急了,說不定就散夥不幹了,豈不沒勁。”於是便輸了五兩。賭了一個時辰,韋小寶已經贏了二、三十兩,隻是韋小寶常常輸一注贏一注,進出不大,所以也沒人注意。而邊上一個漢子卻已經輸光了帶來的一百兩銀子,雙手拍拍,說道:“今兒個手氣不好,不賭了。”韋小寶賭錢之時,十次到有九次要作弊騙人,但對賭友卻極為豪爽,這也是他自小養成的習慣。韋小寶小時候被人看不起,在揚州街頭人人辱罵毆打,生平偶有幾會充好漢,也隻是在借賭本給別人。那人就算是不還,他也不在乎,反正這錢也決不是他自己掏腰包的,他這一脾氣,為他後來廣交朋友、青雲直上幫了大忙。這時見身邊那漢子輸光了要走,當即抓起兩錠銀子,約有五十兩,塞到他手裏,說道:“你拿去翻本,贏了再還我。”

那人喜出望外。一般來說,賭錢之人是從來不肯借錢與人的,一來怕借了不還,二來覺得錢從已手而出,彩頭不好,不吉利,本來的贏家會變成輸家。他見韋小寶如此慷慨,大為高興,連連拍他的肩頭,讚道:“好兄弟,真有你的。”胖子莊家氣勢正旺,最怕人輸了幹散局,對韋小寶的“義舉”也是十分讚許,說道:“夠意思,兄弟。”

最賭下去,又有兩位老兄輸得精光。莊家看看天色已遲,便說:“拉到,明兒個再來玩過。”眾人三三兩兩地出了門,向韋小寶借銀子的那位已將借來的銀子輸得差不多了,說道:“兄弟,明天再來,我明天還你。”韋小寶也不在意,笑道:“一回生,二回熟,這算是兄弟的見麵禮了。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別在意。”說完,很大意地徑自回客店去了。那漢子怔了一會兒,自語道:“碰上好漢子了。”這一夜,韋小寶睡得特別舒服,是到了大理以後從來沒有過的,做夢還在大贏銀子,半夜裏不斷叫著:“至尊寶,通吃。”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洗臉、淑口、用餐、上路。想著快快到昆明,和趙良棟痛痛快快地賭一場。車行到山道上,已僻靜無人。那小山上生滿了密密的鬆樹,風景卻無一足觀。

突然那趕車的“咿”了一聲,韋小寶探出頭去,這一看,忍不住“撲”的一聲笑,又快快止住。十丈外的大路上,緩緩行來兩截刀山似的光頭和尚,光頭油光泛亮,襯以一襲耀眼的金黃長袍,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絲毫不像出家人,古怪中透著滑稽。一個滿麵油光,突目蒜鼻,寬厚的嘴唇合不攏,隻因生了兩顆大爆牙,將一柄月牙鏟扛在肩上,另一個滿臉花斑,眼生三角,雙耳招風,血盆大口,一雙戒刀為兵刃。兩個和尚一樣地牛高馬大,腰粗膀闊,也一樣滿臉帶著凶氣,邪味十足,叫人看了全身的汗毛都要倒豎起來。

這兩個大漢在一顆大鬆樹下站住了腳,大銅鈴眼惡狠狠地往這大車打量。韋小寶嚇得縮進了脖子。那倆大漢中的一個吼道:“疑疑惑惑還不快走,停在這裏等死呀!”韋小寶縮在後麵,自然不清楚是誰在說話,但聽到這一句話,如獲至寶,忙壓低聲音對車夫說:“快走快走!”大車急奔出五裏十裏,韋小寶方才把一顆心放回原處,拍著胸暗想:“那兩個賊禿和尚功夫了得,隻不知攔在路上等誰,他媽的,誰碰上誰倒黴。”一邊忙著對趕車的說道:“今晚能不能到昆明?”那趕車的也驚魂方定,長鬆了一口氣後道:“能到的,相公。”韋小寶這才真正放下心來,跨下車來,鬆了口氣,放鬆筋骨。

這口氣還沒有鬆完,就看見前麵路上過來了一個鄉農。那鄉農躬著背,緩緩地行著,竟然不一會兒就近了許多。韋小寶這時已看得清楚,那人身著粗布衣褲,頭纏白布,腰間圍著一條青布闊帶,足登草鞋,身影似曾相識,再定眼一看不禁大叫:“胡大哥!”這不是百勝刀王胡逸之又是誰。

胡逸之細細一看,不禁哈哈大笑:“原來是韋兄弟!”這一陣大笑,哪裏還有傻裏傻氣的鄉巴老的樣子,隱約露出風l英俊、當年武林第一美男的風采來。韋小寶一見到胡逸之,豪氣頓生,早把剛才見到兩個和尚時的害怕拋到九宵雲外了。他吩咐那趕車的先去山下路旁等待,說自己待會和胡大哥一齊下山。那車夫也不多問,趕了大車先行下山去了。

韋小寶忙回頭問胡逸之:“胡大哥,你怎麼一人出來了,那個天下第一大美人陳圓圓怎沒跟你在一起?”韋小寶一問這話,胡逸之臉色微微一變,歎了口氣,緩緩道:“吳三桂一起兵造反,陳姑娘就感到天下大亂了,便想離開雲南遷入深山。吳三桂道:”現下天下大亂,你要離開雲南我也不放心。等我打下北京,做了皇帝,你愛到哪座名山我就送你去哪座山,給你造一座香火旺旺的庵堂。陳姑娘想想現在要走確實不便,就住下沒走。”

韋小寶記起那小小的庵在昆明城西北,庵前匾上寫著三個字,韋小寶隻認得第一個是“三”字,其餘兩字都不認得,裏麵住著的陳圓圓當真比觀音菩薩還漂亮。胡逸之接著說道:“沒有幾年,吳三桂連連敗北,最後病死衡洲。吳三桂一死,清兵馬上打進了昆明城。”韋小寶連問:“清兵沒把我嶽母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