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騙我。
我仔細想了想當日殺人的情形，完全不相信聶隱娘說的話。
為什麼？她依然笑盈盈地望著我。
精精兒是當世有名的劍俠，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我這個菜鳥殺了，你簡直是在說笑話。
我有點不高興了。
聶隱娘收斂了笑容，認認真真地道，不，精精兒根本不能算是劍俠，倒真是個笑話，其實那天聽王嫂說了他的為人之後，我就猜到了他多半隻是個繡花枕頭。
就算他名不副實，多少也殺過了無數人，怎麼會感覺不到殺機的存在，完全沒有提防？
我還是不相信。
因為你心中根本沒有殺機，聶隱娘這一次想了很久才回答我。
我搖搖頭，這話就有點深奧了。
我明明是想要去殺他的，而且想了好幾天，還認真地反複練習過，當時又如影隨形地貼在他身後，他怎麼會感覺不到？
聶隱娘也沉默了。
許久之後，她才輕聲說，塵七，其實你才是那個最應該成為劍俠的人。
我哪裏比得上你？我更摸不著頭腦了。
我已經變成一個殺手了，聶隱娘的語調有點淒涼，其實就是一個殺人的工具，塵七，我已經不是人了。
別這麼說……我忽然也難過起來。
後來我們就都沉默了。
我始終不懂聶隱娘的話。
但我懂得她的悲傷。
至於我殺的到底是誰，我完全不關心。
我隻關心聶隱娘的悲傷。
但對我們來說，悲傷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王嫂很快又來了，也照例帶來了壞消息。
這一次要來的，是一個叫妙手空空兒的人。
據說此人來無影，去無蹤，向來神出鬼沒，無可捉摸，魏帥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請到他出馬。
他和精精兒完全不同。
倒是跟聶隱娘，不，是跟傳說中的聶小無有幾分相像。
沒有人知道此人到底是男是女，多大年紀，師從何方……沒有人知道關於他的一切。
大家隻知道他要價很高，信譽也很高。
高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就象他的行蹤，也飄忽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聶小無也幾乎完全一樣。
所以許多人都認為也許隻有聶小無能讓妙手空空兒有些忌殫，也隻有妙手空空兒能給聶小無一點震懾。
他們還常常說，如果這兩人能來一次巔峰對決，該會有多麼精彩……
甚至有王孫公子和一些富貴閑人放出風聲，願意各出兩人的身價，隻求觀此一戰。
但這些人很快就當中收回了自己的話，然後再也不願意提起這兩人的名字，如果別人硬要在他們麵前提起這兩人，他們的臉色就會變得很難看。
象死人一樣難看。
所以很快也就沒有人敢再提起了。
可這一次，聶小無和妙手空空兒真的要生死對決了，卻將是多麼寂寞的一戰。
除了我和王嫂，也許還有師傅，沒有人知道即將迎戰妙手空空兒的就是聶小無。
也許妙手空空兒自己是知道的。
但他也不會告訴任何人，更不會招攬他們來觀戰。
也許他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人可以告訴和招攬。
隻能孤獨地前來應戰，然後孤獨地勝利或敗落，孤獨地離去或死去。
這就是他們的命運。
他和聶小無共同的命運。
如果他知道了對手就是聶小無，也許就不會接下這樁買賣了。
沒有了聶小無，他隻會更寂寞。
也可能是他確知對手是聶小無，才主動找到了魏帥來承接這樁買賣。
反正已經如此的寂寞了，不如跟真正的對手來一次對決。
這也隻是我的猜測。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也許隻有聶小無，不，聶隱娘能猜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