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目前為止還是如此。
所以已經付了錢的雇主也隻好忍氣吞聲,再想他法。
可即便如此,精精兒的生意依然很好,因為在當世最有名的劍俠中,他是最容易接洽上、也是最方便打商量的,而且並不總是走空場,在獵殺目標或者其他人出不起收買他的價錢時,他也會真的親自出手。
一出手就絕不空回。
對他來說,錢就是錢,錢也都是錢,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賺取更多的錢,至於這錢是誰給的,他就不關心了。
真可怕,也真滑稽,不是嗎?
可我呢?埃八呢?我們是師傅養來做什麼的徒弟?我們又從師傅那裏得到了什麼?
我們什麼也不知道。
什麼也沒得到。
我們隻是一對可憐的糊塗蟲。
埃八已經糊裏糊塗地死去了。
我卻還糊裏糊塗地一步步行走在師傅布下的棋局中,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不,其實是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是會被安排去做什麼。
以及為什麼。
因為被安排的人是沒有資格問為什麼的。
也不需要知道。
這一次我被王嫂安排去監視精精兒派來的徒弟。
也就是說,我必須藏身在院子裏,嚴密監看著該徒弟按照談好的條件準時假扮精精兒前來偷襲,然後被聶隱娘輕而易舉地一擊斃命。
因為聶隱娘屆時必須寸步不離地守在劉昌裔身邊,以防有其他意外發生。
這件事不容有分毫的差錯。
可萬一……
萬一什麼?王嫂厲聲道,你至少在山上攀援飛走了幾年,在輕身功夫上遠遠勝過那個小滑頭,萬一他有什麼輕舉妄動,你立刻動手殺了他,就算臨時手軟了,你也有足夠的時間搶在他前麵通知聶隱娘或者我,明白了嗎?
是的,我和埃八雖然都與劍術無緣,卻都身輕如燕,無論是速度還是靈動都早已遠勝過真正的猿猱,如果我們願意的話,常人甚至根本無法看清我們的動作,修煉不到家的人也無法捕捉到我們的蹤跡。
可我實在不願意想起山上那段攀緣飛走的歲月。
這幾年來我也再沒有攀緣飛走過了。
我一直想忘掉那種感覺,做一個平凡庸常的磨鏡人,過一段平淡無奇的人生。
可惜看來也不大可能了。
我低下了頭,輕聲道,明白了。
王嫂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聶隱娘卻忽然問道,劉昌裔知道您來這裏嗎?
王嫂道,他應該算到了。
聶隱娘遲疑著道,那我們真能瞞得過他?
王嫂沉聲道,我們就是要鑽他引以為豪的神算的空子。
怎麼鑽?
我和聶隱娘對視了一眼,都不大明白。
王嫂緩緩道,將來你們就會明白,不管用什麼法子,世上的事情最多隻能算到開頭,卻永遠也算不到結果,所以都大有空子可鑽。
也就是說,劉昌裔隻能算到有人要來殺他,卻無法算出他到底會不會被殺掉。
所以他才會在聶隱娘和我來到的時候,真的做好了必死無疑的準備。
所以隻要確實有人準時來殺他,就符合了他算出的結果。
而接下來的事情誰也不知道會怎樣,人算永遠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