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頭去看聶隱娘,她也正好在看著我,眼裏也藏著一絲笑意。
我知道,她和我轉的是一樣的念頭。
可她為什麼還要笑呢?
這樣的人也要殺嗎?
或者她覺得這樣的人就不會為難我們?
可是完不成任務,又如何對師傅交待呢?
聶隱娘卻已經是一副完全不發愁的樣子了,她開始興致勃勃地觀看街景,仔細打量街上售賣的物件,像一個難得出門的小女孩一樣不知疲倦地把腦袋轉來轉去,眼睛裏閃爍著快活的光芒。
我不由得笑了起來,也對,愁又有什麼用?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那兩位公差卻停住了腳步,躬身對我們道,兩位,到了。
我們麵前是一座青磚素瓦的小庭院,堅實而樸素,門麵甚至還有些微殘舊,卻收拾得非常潔淨,反倒有幾分曆代沉積的書香氣息,象個清寒本份的中等人家。
我和聶隱娘一起跳下驢背,一名公差立刻過來想幫我們牽住它,卻又有點不知如何下手。
聶隱娘笑了笑,用手輕輕一招,兩頭驢便不見了。
公差們居然也沒有詫異,接著便對我們道,兩位,請進。
聶隱娘忽然問,請問此乃何處?
公差們恭恭敬敬地道,是劉仆射的府上。
我也忍不住肅然起敬了。
每個見過魏帥官邸的人都會有同樣的感想。
何況我還在其中居住了將近一年。
作為一方節度使,不僅治理地方如此出色,律已也如此嚴格甚至近乎苛刻,實在令人欽佩。
但我也忽然想到,古人說,這樣的人,不是大聖大賢,則必定是大奸大惡。
劉昌裔到底是哪種人呢?
聶隱娘也凝視著這座庭院,遲遲沒有邁出腳步。
兩位公差也不催促,叉著手穩穩立在旁邊,一言不發。
院子裏卻忽然走出了一個人來。
一個身材中等,相貌平平的中年人,穿著書生的藍色長袍,用同樣的藍色布巾束著頭發。
他的腳步卻一瘸一拐,腿上似乎受了傷。
可他臉上真誠坦然的微笑,不僅讓原本平凡的相貌也有了幾分光彩,也讓人不再會為他的腿擔心。
兩位公差一齊施禮道,小的見過仆射。
他也回一禮道,今日之情,全是為劉某私事,改日當再謝過,此刻客人已到門前,我可以自行接待了,兩位辛苦了,快回去休息罷,。
兩位公差領命而去。
劉昌裔這才轉而對我們施了一禮道,前日不慎傷了左腿,不便出行,故不曾到城外迎接兩位,還望見諒,如不見棄,更請到寒舍一敘,如何?
聶隱娘還是沒有說話。
我實在忍不住開口問道,劉仆射,您可知道我們所為何來?
他點點頭道,略知一二。
我又道,那為何還要請我們進去?
劉昌裔笑了笑道,來者皆是客,不管所為何來,總也可以一起坐坐吧?
我繼續逼問道,然後呢?
劉昌裔仍然笑道,然後就看二位的心意如何了,隻要在陳許城內,凡劉某力所能及的,且不礙及他人,必定盡力協助,在所不辭。
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好了。
聶隱娘忽然道,如果我們要你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