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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婦人卻高興起來,立刻回頭對其他人道,哎,原來是個磨鏡子的,真巧,我早上正說鏡子怎麼有些昏昏沌沌的了,正好讓他磨一磨……

其它婦人也高興起來,紛紛道,是呀,我的也是……

我卻慌了神,雖然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可不管怎麼說,我到底不是來磨鏡子的呀。

可該怎麼跟她們說才好呢?

心裏越急,反而越沒有了主張。

汗水已經順著額頭趟了下來。

忽然一隻溫暖柔軟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後道,正好,我家小姐也要磨鏡子,請隨我來吧。

我驚訝地回過頭去,竟看到了師傅。

不,是一個跟師傅長得極其相似、年紀也仿佛的婦人,乍一看簡直就跟師傅一模一樣。

可再一看,她穿著熟緞的青色長衣,微露寸許湖色百褶裙邊,發髻一絲不亂,佩著精致而不紮眼的幾件銀飾,麵上還有些薄薄的脂粉……又似乎跟師傅也不那麼相像了。

她看我呆怔怔的樣子,又提高了些聲音道,別愣著了,快走吧。

我這才身不由己地邁開了步子,跟著她走進了聶家的大門。

雖然我沒敢抬起頭來,也能感覺到門外的婦人們和門口的家奴們飽含詫異與猜疑的曖mei眼光將我上上下下掃了好幾遍。

好在進門不遠處就是高大粉白的影壁,再轉過去,那些人就看不見我了。

隻有那與師傅極為相象的婦人不緊不慢地走在我前麵。

她走路的樣子也跟師傅有點象。

又似乎不是很象。

我盯著她的背影看一會,又低下頭看一會腳下的青磚地,真有些神思恍惚了。

正在胡思亂想中,那婦人忽然站住了腳步,輕聲道,我是小姐的奶娘,大家都叫我王嫂,你也跟著叫就是了。

我點點頭道,哦。

王嫂又道,以後可不能這麼沒規矩了,要說是,比如回我的話,就要說,是,王嫂,明白了嗎?

我趕緊道,明白了,哦,不,是,王嫂。

王嫂這才轉過身來,將我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伸出手來替我整了整衣服和頭巾。

這不象師傅,師傅從來不為我們整理儀容,隻是嚴格要求我們必須自己保持幹淨整潔。

王嫂又朝我笑了笑。

這更不象師傅了,師傅從來不笑,我們在她麵前也不敢多笑。

可她身上應該有些跟師傅很象很象的地方,雖然我看不見也說不出,卻能清楚地感覺到。

也許她是師傅的姊妹吧。

總之,不可能是師傅本人。

或者,就是師傅本人?

王嫂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在這兒等著吧,我去把小姐的鏡子取出來。

什麼?根本不讓我見到聶隱娘?

那她拿什麼理由讓我成為她的夫婿呢?

難道就憑空跟她的父親稟報說,此人可與我為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