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薛薔短暫地清醒了一段時間,吃了點粥喝了藥又睡下了,夏塵把臥室的大燈關掉,隻留了一盞落地燈。
阿姨端起碗筷放在托盤上。
“小姐,去休息吧。”她輕聲提醒夏塵,指了下自己的眼睛,示意夏塵眼下的青黑用粉底已經遮不住了。
夏塵伸手摸了下臉,“沒事,等媽睡平穩了,我再出去,你去忙吧。”
阿姨輕手關掉門,留下他二人在屋裏。
重新安靜下來後,夏塵側身關掉了淨化器,沉默等了一陣後,他再湊近去聽薛薔的呼吸聲,如他猜想的一樣,變輕了許多。
秦負雪說的醫生在徹底天黑以後,到達了秦家。
照秦負雪的說的,前院景觀樹後麵有燈光閃了兩下,夏塵立馬躡手躡腳到樓下給醫生打開了門。
見來人是個女醫生,夏塵有些意外。
她看起來年齡不大,但偷摸上樓的動作一看就是老手了。到了薛薔的房間後,夏塵就乖乖站在一邊,看她擺弄些夏塵沒有見過的精密而小巧的儀器。
夏塵沒有出聲打擾她,但那醫生給薛薔手臂貼上檢測針後,便轉頭仔細打量夏塵。
她的眼神沒什麼惡意,淡淡的。
夏塵也無所謂,接受她視線的同時,也在打量對方。
醫生比夏塵要更靠近落地燈,夏塵這才發現她眼角的細紋,看來是很顯小的長相。
齊肩的頭發一絲不苟地紮在腦後,眉毛濃密,也修過眉形,方圓臉,五官也很普通。
放在人堆裏很容易就找不見。
突然,她笑起來,有兩個小小的梨渦,“老板跟我提過你,你幾歲了?”
夏塵愣了一下,謹慎地回答了秦宜雪的年齡。
“還是個小孩哈。”
她沒有夏塵想的那麼嚴肅,但突如其來的問候讓夏塵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索性就裝沒聽見了。
醫生靠近薛薔在她頭皮擺弄了一陣,夏塵正對她的背,沒看清她的動作。
她收起鑷子和小透明袋,又抽了兩管血後,就開始收拾東西。
夏塵這才上前問她,“她怎麼了,能看出來嗎?”
“不好說,要回去做個血檢。”
夏塵聽出來她的敷衍,也能理解,把人帶下樓去,門外站著一個穿黑色便衣的男人,領著人離開。
確認阿姨沒有注意到這點動靜後,夏塵回到秦宜雪的房間。
微弱的燈光亮著,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即使閉著眼睛也睡不著,他幹脆睜開眼瞪著天花板不睡了。
很安靜,連一點白噪音都沒有。
今夜無風也無雨,這樣的深夜總是會讓他想到妹妹。
妹妹沒有名字,因為夏軍不喜歡女兒,所以連戶口都不願意去給她上。
夏塵大妹妹七歲,自從她生下來就基本是夏塵在照顧,當時夏塵也小不認識幾個字,夏軍老是罵他野種,讓夏塵以為妹妹跟自己一樣也是野種,就給她取了小野的名字。
小野很乖,夏塵被打的時候總是哭,但是夏軍沒有打過小野,隻是當她不存在而已。
有一次夏塵被打狠了,站起來都費勁,小野跑來擋在他麵前,要替他挨打。
夏塵當時嚇壞了,深怕夏軍的皮帶抽在小野身上,好在那時夏軍打累了,沒有動小野。
後麵每次夏軍動氣要打人的時候,夏塵都會第一時間把小野藏在衣櫃裏。
小野會通過縫隙看,也會壓著聲音哭,但每次都能把自己藏得很好,從來沒有被發現過。
暖黃色的床頭燈把天花板也映得很柔和,夏塵一直盯著,想到小野落水的那天黃昏。
酷暑裏沁涼的河水冷到了骨子裏,夏塵徒勞地找到夜幕降臨,也沒有找到小野的屍體。
天花板上似乎反射著粼粼的水波,汽車引擎的轟鳴讓夏塵從窒息中緩過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車燈熄了,反射在天花板上的白色燈光也消失了,夏塵轉頭看向窗子,發現窗簾沒有拉。
他穿上鞋走到窗邊,看秦負雪大步流星地走過前院,走進屋簷後夏塵就看不見他人了。
鑰匙碰撞的聲音透過窗戶上偷偷開著的小縫傳進來,隨後是秦負雪刻意放緩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