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二年七月十四日,第二日。
雖然天空陰雲密布,但門房湯伯依舊慢條斯理地打掃著開封府衙的院子。湯伯素來性子慢,自從半年前認識一位貴人以後,他的這個特點更加鮮明了。但湯伯卻因此受益不少,因為磨練性子以後,他釣魚的成果越來越豐厚了。
湯伯正掃院子時,福滿帶著兩個小吏急急地從衙門裏間出來。
福滿邊走邊吩咐著:“你們兩個麻利點,帶上仵作先去西郊現場勘驗屍體,我去請李巡史。”
小吏忙應著:“是,我倆這就去。”
福滿:“你們兩個小子有福,跟著仵作有馬車坐。不像我,命不好啊,一大早就得去敲李巡史的門不說,還得走著去,路那麼遠,看這天兒,八成還要下大雨。”
福滿邊說邊鬱悶地看看天空,不過腳底下沒放鬆,快步踏出大門。
湯伯依舊慢吞吞地掃著地,根本沒抬眼看福滿和兩個小吏,對他們的話更是充耳未聞的樣子。待福滿與兩個小吏出了衙門大門,湯伯自然地將掃帚收在牆角,將大門關上,轉身走向門房,似乎這一切都和他無關。
進了屋後,湯伯便不是之前無精打采的模樣了,他快步來到窗戶前向四周觀看,確認府衙院子裏無人後,從抽屜裏拿出了紙筆寫了起來。
白無用站在鴿子籠旁,怡然自得地給鴿子喂食。
忽然,一陣轟雷聲響起,鴿子嚇得紛紛撲騰翅膀,白無用猝不及防,手裏的鴿子食也掉了幾顆。
白無用看向天空,隻見天空雖然陰沉,但還沒有到風雨欲來的程度。
白無用轉頭看向宅子的一扇敞開的窗戶,忿忿道:“韻哥,是不是你?會點兒口技就不夠顯擺的,嚇到我鴿子了!”
韻哥的聲音從窗戶裏傳出來:“公子,實在是太無聊了。你要是嫌棄我,就別叫我幫你做這個望遠器了啊,費勁又沒用。”
白無用笑道:“我當真是為你好,你可別冤枉我。有了這望遠器,以後就能隨時看見你的小喜了。”
韻哥:“真的嗎,公子?哎,不對啊,汪員外家的宅子在西郊,跟咱家院子隔著山隔著水呢,公子你又蒙我。”
白無用:“我說的是以後。你前幾日不是念叨著,將來娶了小喜,就在家門口給她立個胭脂水粉攤子嗎?你在家裏想小喜了,就拿這望遠器看一眼,何時想她,何時看。你說說,我究竟誆你沒?”
韻哥:“公子你怎麼不早說!你早說,我這會兒十個望遠器都做出來了!”
主仆二人正打趣著,一個信鴿飛來。
白無用伸手招呼,鴿子乖巧地落在他的手臂上。白無用解下綁在鴿子腿上的紙條,展開後急切地看去,瞬間露出了笑容,轉頭招呼韻哥:“走,帶你去吃好東西。”
韻哥的生活裏最重要的莫過三件事,第一是他的白公子,第二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喜,第三件事就是大飽朵頤。此時聞聽白無用要帶他吃好東西,頓時精神倍增,不出半個時辰便趕到了汴梁城西門的一家肉餅鋪子。
攤桌上擺著兩碗三脆羹,濃汁鹵子配著白嫩嫩的羹糕,中間飄著翠綠綠的香菜碎,再加上旁邊碟子裏幾張金燦燦的熟肉餅和脂麻辣菜,簡直色香味俱全。
韻哥抓起一個肉餅往嘴裏塞著,還沒等全咽下去,又舀了一勺三脆羹塞進嘴裏,頭不抬眼不睜呼嚕嚕地吃個不停,轉瞬間便吞下兩個肉餅,一碗三脆羹也見了底。
白無用坐在韻哥對麵,慢條斯理地吃著,時不時看向街上的行人。
韻哥又抓起一個肉餅,邊吃邊道:“公子,大清早的咱們來西城門幹嘛啊?”
白無用:“等人。”
韻哥:“等誰啊?”
白無用:“給咱們帶路去找屍體的人。”
韻哥一愣,看著吃的所剩無幾的三脆羹,立時捂著嘴幹嘔起來,苦著臉道:“公子,你幹嘛在吃飯的時候說這個啊。”
白無用笑道:“是你問起來的嘛,再說我也是等你快吃完了才說的。”
兩人正拌嘴時,李忠良和福滿騎著驢從街上走過。
白無用掃了眼李忠良和福滿,衝韻哥笑道:“吃不下啦?那就去前麵的鞍馬店雇兩頭驢子來,咱們出發。”
兩人尾隨著李忠良和福滿來到西郊驛道,見李忠良和福滿下了驢隨著一個小吏走進山路後,白無用拉著韻哥快步繞進小路,尋了處灌木叢趴下,窺視著不遠處的案發現場。隻見李忠良、福滿等人在拋屍現場忙碌著,不過因為距離尚遠,看不清具體的動作,也聽不見交談的內容。
韻哥一邊瞄著一邊小聲地嘟囔:“兩百貫不夠,得三百貫,三百貫也夠嗆……”
白無用:“你念叨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