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原理。他們稱之為‘靈魂引擎’的裝置可以映射出我們所謂的精神粒子,或者大眾人雲亦雲的所謂的暗物質。測算命運本質上是計算有關靈魂未來的,有點類似高等概率。說得再簡單點,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種形而上的賠率組合,其中涉及遺傳基因和一些玄之又玄的元素。就像我們的常識,身體素質出眾的人更可能從事體育運動;性格孤僻的人大概率會投身藝術創作或文學寫作。靈魂引擎是真正跨時代的突破,它有辦法提取每個人獨特的內核,將它存儲在靈魂立方體裏。”
穆克羅講完了,喝了一口杯子中的酒。金都叫來服務員。“再來兩大瓶黑啤。”服務員離開後,金都轉向穆克羅問道:“那麼這一切和你的祖父有什麼關係裏?”
“哦,對,我忙著解釋製作過程和我的工作去了。我喜歡給那些願意傾聽的人介紹我的工作。總而言之,我祖父預言過,我會給我的孩子一個無與倫比的命運。那時我大學還未畢業,對這些一無所知。但他使用了‘命運’這個詞,用的還是英語。盡管他沒受過任何教育,除了烏爾霍波語外也不會任何外語。”
穆克羅望向遙遠的過去,仿佛他穿越時間後正在凝視預言誕生的瞬間。“祖父的預言向來神準,這次也不會例外。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如此執著於自己的研究。我想給我的孩子留下一筆
遺產。我要確保她得到應許的命運。真正屬於她的,你能明白嗎?賦予她無與倫比的命運是我的使命。我必須竭盡所能將自己的命運化為她的階梯。但我現在力不從心,似乎沒有資金就無法影響命運。我拿著博士學位連一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著,更別提研究經費了。我們這種項目都無法申請國外資助。因為我們的科學和我們的宗教相結合,植根於此而長於此。巫師委員會、祭祀聯合會和科學家們攜手合作,才發現了被世界其他地方稱之為暗物質和精神粒子的相互作用。所以我沒法從國外申請資金,因為他們骨子裏根本不相信這些項目。但如果我能從你們銀行得到資金,完成我的研究,我就能給尼爾霍沃留下一些東西,完成我的使命,賦予她一個無與倫比的命運。”
“我明白了,”金都說,“我這麼說不是在質疑你,我的工作就是勸說人們接受貸款。但你是我的好朋友。你確定你真的需要這筆貸款嗎?這項技術已經實現,而且都已經被運用到了商業運作中,那你的研究又有什麼用呢?”
穆克羅笑得眼淚都流下來了。他擦了擦眼睛,“你應該知道,沒有什麼研究是徹底完成的。所有的技術都有待完善,這是一個全新的領域,還有很多東西等著我們去發現。”
金都笑了,說道:“好吧,那我們明天辦公室見?”
“沒問題。你
說取走命運是不會疼的?”
“不會疼。它隻是某種可能性,代表一個人實現某事的傾向和概率。如同人癱瘓了也不會危及生命。”
“我知道,我隻是想確認一下。命運絕對會保持完整,能被歸還,能再度彙源?”
“當然,一旦貸款加利息都償還完畢,命運就會予以歸還並重新整合。”
“父母用年幼子女的命運來貸款是合法的嗎?”
“嗯,當然。這算是法律的灰色地帶,法律並未允許這種操作,但也未禁止,隻能說法律有待完善。所以你也不用多慮,沒有法律,談何違法。父母和法定監護人可以代表孩子決定,就好像你們可以帶孩子去做骨髓移植。”
“我今晚跟妻子商量一下。”穆克羅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他的所作所為似乎是一種犯罪,即使不會被追究責任,但他仍為此而不安。
金都注意到了他臉上的表情。“記住,你這麼做都是為了她,也是為了實現你祖父的預言。”
“我知道。”穆克羅點點頭。
金都把剩下的酒倒進杯中,又為穆克羅點了三瓶。穆克羅謝過他,喝了一大杯酒,問道:“你還需要什麼嗎?”
“不用了,我現在還好。”金都說,“我明早還要早起上班,為了避開島上的早高峰擁堵,我必須在四點前起床,五點前出門。”
穆克羅站起身來和金都握手,為他送行。“好吧,晚安。”
“今晚別忘了跟太太說這
件事。”金都在離開時喊道。
穆克羅又喝起酒來,憂鬱的思潮像吸血鬼般撲向他的血脈,他竭盡全力用酒精抵抗。
當天夜裏,穆克羅摟著自己的妻子比安卡,任她依偎在自己懷中。
“你離開之前她睡著了嗎?”她問道。
“是的,她對這個故事的熱愛向來擋不住她在結局前就睡著。”他輕聲笑著說,想起她那舒展眉頭慢慢入睡的樣子。
比安卡搖了搖頭說:“隻有在你讀書的時候她才會睡著。如果是我的話,她會用閃閃發光的眼睛盯著我,直到故事讀完。她信任你。”
穆克羅沉默了,他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
“你之前的話我聽了。我需要確認,你這麼做是為她好。”
穆克羅歎了口氣。“她也是我的女兒。我愛她,你知道的。”
“我知道。你一直是個好父親。”她頓了一下,接著問道,“你說,命運抵押會不會傷害她?”
“不。不會傷到她的。”他接著解釋說,“這個過程沒有損失,它隻會減少一個人的機會。畢竟,都是命運使然。我不能抵押自己,因為我還需要切實地運作這筆資金。而且,也不能用你的。”他搶先把話說完,因為她也一定會問,“他們不會抵押一名中年家庭主婦的命運。我知道,性別歧視,但事實如此。必須是她的。她在這兒又有什麼前途呢?”
他向他們住的這棟破房子擺了擺手。“如今世道不比我們那
時,教育還有政府補貼。現在教育完全市場化了,我們根本負擔不起她上大學。所謂教育決定未來,但在我們負擔不起教育時,沒有未來的她又有什麼機會呢?這是為了她。”然後他望著妻子的肚子,小聲說道,“還有他們。”
她轉過身麵對他,“你說‘他們’是什麼意思,尼爾霍沃爸爸?”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懷孕了嗎?”他輕輕地捧起她的臉頰,“兩個月以前你不再要錢買衛生巾,我就發現了。”
“我早該注意到這會泄露秘密,”她說,“我當時一門心思想幫你多省點錢。”
“好吧,總會有別的開銷的。我斷斷續續的顧問工作也解決不了問題。我必須為他們做點什麼。”他握著她的手,“讓我用這筆貸款拯救這個家庭,在她的幫助下為她和她的弟弟謀個未來。而一旦我完成項目,確保收益,我就能償還貸款。這樣我們才能確保他們有無與倫比的命運。”
比安卡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也可能是妹妹。”
他微笑著吻了吻她,“我們已經有一個女孩了。”
“嗯,男孩可難帶。”
“非常麻煩。”
“像你,嗯?”她戳了戳他的肋骨。
他咧嘴一笑。“為了避開早高峰,我必須一大早就帶她走。你去幫她在學校請個假。我們現在該睡了吧?”
“這種暗示,也是你在讀博時學的嗎?”她說著,脫下襯衫,騎在他身上,深深地吻了
他。
“我的意思是,現在不用擔心會懷孕了。”他說。
她向後仰倒,讓歡快的聲音從她身上掠過,敲擊在冰冷的黃色牆壁上,給房間填充了些許浪漫。
三年零八個月後……
一輛黑色路虎攬勝和一輛白色奔馳四驅越野停在了伊科伊區阿沃羅沃路上的一家中餐館前。穆克羅從路虎攬勝中爬了出來,奔馳四驅越野裏下來的是金都。他們握了握手,正要進餐廳,金都拍了拍穆克羅說:“我們在車裏說吧,我這邊有些話不太方便。”
穆克羅點點頭,打開了路虎的車門。兩人都坐上車,關好車門,打開空調,穆克羅先開了口。
“貸款七個月後就要違約,有些棘手了?”
金都點點頭。
“我已經很努力了,但似乎始終在和利息搏鬥,總會有新的困難和缺口,貸款本金一直在一拖再拖。”
金都聳了聳肩,說;“但你似乎經營得不錯。”
“這不是問題的關鍵。”穆克羅厲聲打斷,“你要清楚,我想還清貸款,不是為了錢。尼爾霍沃正在讀中學,剛通過了WAEC考試,再過三年,她就要考慮讀大學了。”
“你已經存夠錢了吧?而且連奧格尼姆迪亞的也都夠了吧。對了,他怎麼樣?太太也還好吧?”
“他們都很好。”穆克羅敷衍地打斷這些寒暄問題,“這些都不重要。我現在想談的是尼爾霍沃。她的老師報告說,她對一切都缺乏興趣,她的成
績差強人意,而她的眼睛永遠死氣沉沉、毫無生氣。”
金都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如果不是在仔細觀察,穆克羅都注意不到這個細節。
“你是不是對整件事的很多隱情都有所察覺?還有,我的生意為什麼看似順利,但總是缺乏臨門一腳而無法償清貸款?”
“我不……”金都結結巴巴起來。
穆克羅打斷了他,“別,別這樣,求你了。”
金都歎了口氣,開口說話前,他正視著穆克羅的眼睛,“一開始,我對許多事情都視若無睹,我太需要升職加薪了。而事實上,我早就發現其中有很多貓膩——我被選中的方式,我所在的部門,我的上司和同事。但我沒辦法,我太饑渴了,他們也知道。我太饑渴了,以至於沒辦法正視問題,思考問題,更沒辦法做出正確的選擇。人力資源部的負責人確實有一雙慧眼。我其實就是個穿著西裝的惡魔,被派出來去誘惑那些脆弱的人,奪取他們的命運。我四處捕獵你我這種處在社會底層的絕望的人。”
“命運。”穆克羅強調,他迫切地想要討論這個問題。
“它們是永遠不會被歸還的。”金都說,“你的生意一直被監視和暗中破壞,細微卻不致命,隻要讓你無法按時償還貸款就可以了。他們就是要奪取命運,然後轉手以驚人價格賣給那些有權有勢的人。那些權貴不斷奪取更多的命運,要麼自己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