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此獲得更多成功的機會,要麼直接送給自己的家人。這就是為什麼尼日利亞的貧富差距越來越懸殊,富者愈富,窮者愈窮。”

穆克羅默默地聽著。金都問道:“你已經發現了,對嗎?”

“我最近才開始把這些拚湊起來。和你一樣,其實我也一直有所察覺。隻是我也被貧困蒙蔽了心智。綠色的鈔票糊滿了我的眼睛,讓我的視線離真相越來越遠。”

“你的研究呢?”金都問。

“已經完成了。我發明的機器和銀行使用的那台一樣,也能衡量命運,提取命運。隻不過我的機器使用太陽能電池,會更節能。我試圖尋找投資者和政府合作項目,但在每一道關口都會遇到阻礙,我甚至不能為它注冊公司。我直接被公司事務委員會拒之門外。”

“這是壟斷,政府默許的。”金都說,“他們不需要競爭。這也是世界其他地方都不知道它的原因。”金都壓低聲音補充道,“如果你被逼急了,嚐試聯絡媒體,或者向大眾公開此事,你可能直接被埋進荒郊野外,人間蒸發。”

“也可能死於意外事故。”穆克羅平靜地說,他抽出一支煙,遞給金都,然後自己也點了一枝。兩人默默地抽了一會兒煙。

“我不能裝傻充愣。”穆克羅開口了,“這是我女兒的命運。”

“別傻了,”金都說,“當權者……”

“我對我妻子承諾過,我告訴她,讓她相信我,

她也選擇了相信。”

“你現在是一家之主,還有,你的兒子……”

“那又怎樣?我應該為家庭犧牲掉我女兒的命運?為了我的兒子?”穆克羅用瘋狂而憤怒的眼神盯著金都。

金都歎了口氣,低頭抽煙。過了一會兒,兩個人都抽完了。

“你知道,我現在也不算是默默無聞了,”穆克羅繼續說道,“我了解一些事情,而且我也有我的力量。”

金都搖搖頭,“與控製銀行的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們控製了整個尼日利亞。州長、參議員、總統背後的幕僚團隊。”

金都打開車門,但沒有下車。“我一直想找個平穩上岸的方法,命運買賣的勾當對我來說已經得不償失了。隻是,我還沒找到安全的方式。我現在要回家找我的未婚妻了。你也趕緊回家,回到家人身邊吧。不要輕舉妄動,好嗎?”

穆克羅沉默不語。金都歎了口氣,鑽進自己的車,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八個月後

穆克羅邁入AUB總部大樓,被引去了測量提取部。他之前有過預約,現在正是約定的時刻……為自己,為尼爾霍沃。他有一筆欠款必須償還,或者說,亟待償還。有些債務並不是靠錢就能還清的。他已經和魔鬼同桌共飲,手中的刀叉也不再是擺設。傳說中,銀彈能殺死狼人。但尼日利亞的魔鬼吃銀子,他們會吃掉銀製的刀叉,然後是你的指尖,接著是手掌,最

後順手而上直到啃光你的大腦。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愛彼表。這是一塊非常昂貴的名表,閃閃發光的表麵上鑲嵌著一圈珠寶,但名表也不能換取時間,現在午時已到,他別無選擇。上午11點整,正好是第十一個小時。

他走進了金都的辦公室。律師——魔鬼的代言人——在那裏,還有另一個人,可能是金都的上司。他們是來監督交接的。

金都對穆克羅宣讀了些什麼,但他完全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隻聽到了一些關鍵詞,“拖欠貸款……命運被剝奪了……在這裏簽字……穆克羅先生。簽字?”他的麵前擺了一張紙。他們把筆塞到了他手中。

他看著他們,忽然笑了。他準備用血來簽下自己的名字。他站起來,扯開自己的外套。“當你出賣自己或者他人的靈魂時,都應該用鮮血簽名。既然是我自己做的交易,那我就用自己的血來簽字。”

屋裏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的夾克內連著大量電線,聯結著縫在外套裏的一個裝置。他手裏握著的是引爆器。屋裏的人不由自主地往後退縮著。

“炸彈?”金都的上司詢問道?

“不,這不是炸彈,”穆克羅長籲一口氣,“反正不是奪取生命的那種,這是奪取命運的。”

上司挑了挑眉毛。“你想要什麼?錢嗎?好商量,錢不是問題。”

“我不要錢。我要我女兒的命運。我知道你們不打算把

它還給我。所以,八個月前確認了這一點後,我重新改造了我的裝置。現在,它可以從方圓十英裏內所有人身上提取命運,並將其融合到裝置操作者身上,”他轉向金都,“我告訴過你,我的使命是賦予我的孩子無與倫比的命運。哪怕是盜竊和掠奪也在所不惜。”

他衝他們吼叫著。律師先退縮了。

“是的,”穆克羅繼續叫著,“等我激活裝置,它就會奪走這個賊窩裏所有人的命運,並把它融合進我的體內。包括我女兒的。我本可以隻要她的,但你們不配擁有現在的一切。竊賊們!”

上司衝向穆克羅,他按下了引爆器的按鈕。空氣開始震蕩起來,發出劈裏啪啦的靜電聲。屋外雷聲大作,開始下雨。一聲爆炸響徹整個房間,接著,每個人身邊都開始出現細小的爆炸,他們的命運從身體中被扯出,吸向了穆克羅。他的眼睛隨著一團團命運融入身體而不斷閃光,而那些被奪走命運的人則隻留下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一打,兩打,三打,四打,命運源源不斷,穆克羅的眼睛閃閃發光。接著,他的設備因為過載而燃燒起來。他把它扯下來丟在一旁。

穆克羅對麵前眼神呆滯的金都、律師和領導說道:“我知道你們已經按了安保按鈕,警察很快就到。”說完他掏出一把槍,他們則趕緊後退。

“你們聽過那句諺語嗎,‘命運可能遲到,但

永遠不會缺席。’這句話看似是無稽之談,但其實確是一條真理。命運是一種能量,它可以被轉移,但無法被摧毀。而且也不能被永久地轉移。它的獨特代碼是和原主人的遺傳基因綁定在一起的。持有人死後,如果原主人還活著,它就會回到自己的本源。我死後,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會回到它本該屬於的主人那裏。你們將取回你們肮髒的命運。”他停頓了一下,“還有我的女兒。這才是我的唯一在乎的,我要奪回屬於我的東西。”

“什麼你的?”上司問道,“我們給了你貸款,你違約了,你沒有權利。”

穆克羅拿槍指向他,他立刻又閉嘴了。

就在此時,警察,三男一女衝進了房間。時間瞬間慢了下來。在那瞬間,上司向SAS部隊揮手,示意他們不要開槍,穆克羅則微笑地看著這一切。但穆克羅清楚,尼日利亞警方不可能放過一個用槍指著銀行高級經理的武裝分子。你大可放心,這些警察具備最不應該具備的職業操守。

穆克羅聽到許多槍響的聲音時,他的身體已經倒在了地上。子彈打到他身體上的速度甚至比聲音傳進他耳朵裏還快,把他和音障一起擊穿了。他的視線開始模糊。領導在他死前還在大呼小叫,喊著救護車和命運機器。穆克羅靜待死亡來臨,這是他的命運,隨著他永遠閉上眼睛,他終於完成了它。

兩周後……

金都陪著尼爾霍沃和她的母親。葬禮結束後,親戚都回鄉下老家了,市裏的公寓裏隻剩下他們。

“銀行願盡綿薄,”金都說,“我雖然已經離職,但我願意代表銀行來跟你們聯係。”他並未全部如實相告,他是通過承諾平息事端,確保穆克羅家保持沉默,以此獲得了離職許可,“銀行提出,願意減免尼爾霍沃命運的全部貸款,並且為穆克羅先生的意外死亡支付巨額賠償。”

“我還是不明白,他們怎麼可能把穆克羅這樣體麵正直的商人誤認為是強盜。”尼爾霍沃媽媽帶著哭腔說道。

“你們要知道尼日利亞警察有多蠢……”金都正在解釋,尼爾霍沃卻起身離開了。她的弟弟此時已經睡著了。他們很高興她能離開,因為不想當著她的麵進行這痛苦的對話。

她上樓進了父親的房間,然後走進他的私人書房。她迅速地翻閱起他桌子上的各種文件,找到一份,飛快地瀏覽起來。文件標題是“提取和複製命運”。她早就察覺到了。父親最後的工作並不僅僅是大範圍提取命運,還包括複製和保存其能量特征。在他死後,命運本體回到了源頭,但副本卻都被帶到了這裏,因為父親的遺傳基因和自己匹配度最高。現在她獲得了幾百人的命運。最終,父親將自己夢寐以求、無與倫比的命運賦予了她。

她閉上眼睛,任由思緒和欲望在身體中奔騰

。等她睜開眼睛,眼中已閃爍起激烈的光芒。強大的動能開始驅使她,她必須完成父親的工作。她開始閱讀父親的研究成果,並將那些念頭和幻象化作自己的動力。

她一邊讀,一邊慢慢合上眼睛,但她的思考完全無法停止。各種聲音對著她低語,一切可能性都被具象成了聲音,它們穿透現實來到她身邊,為她鋪設出無數的道路。她聽懂了其中一些,但越來越多聲音響起來,節奏和數量都在增加。“我們是命運軍團,我們為你帶來了偉大的命運。”

她丟下書,痛苦地抱著頭。對持有者來說,偉大的命運並不等同於好的命運或理智的命運。她試圖讓那些聲音遠離自己。它們沉默片刻,然後在她身邊化作顏色:紫色、灰色、黑色,狂暴的色彩填滿了她的全身。在她頭頂上方,這些顏色彙聚在一起,變化著,擴大著,翻騰著,最後成為一團洶湧的、漆黑的黑暗。她睜大眼睛望著它,透過她的眼睛,這扇直通她靈魂的大門,色彩狂暴地湧入了她的身體。

她閉上了眼睛。

當她睜開眼睛時,那雙眼已經再不是十幾歲少女的眼睛。它深邃而神秘,閃爍著一種無法描述的黑光,那是一種浩蕩而強大的力量,等待著降臨在這個貪婪、邪惡、毫無防備的世界上。這是更勝一籌的邪惡。這種命運無法抗拒。

【責任編輯:龍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