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樣的父子,吳邪忽然相信,袁寧定然會平安健康、快高長大,然後她幾乎可以想見,在未來某一個時間某一地點,袁寧扭回頭來看自己的樣子,必定英俊挺拔,一如他少年時的父親。
一點點潮熱湧上眼底,吳邪第一次覺得生下袁寧是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生命是這麼神奇的存在,袁寧無疑是袁野生命的延續,而他會把她深愛男子的DNA傳遞後嗣,綿延不絕……可以想見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久遠到他們或者早已飛灰湮滅,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裏還會有一個男孩或者女孩,偶爾遇到開心的事情,會這樣眯著眼睛露出一個袁野式帥氣的微笑。
那樣,該有多麼好……
而袁野回過頭,隻看到吳邪對著他們父子……紅了眼眶……
在男人眼睛裏,女人含淚總未必是什麼喜慶的吉兆。想起來登機前跑前跑後搬箱子辦手續的吳邪,袁野本能地回想起來在他們基地,吳工程師位高權重,出門都有人給挑簾子……摟住懷裏的兒子,袁野又歎了一口氣。
吳邪微微皺了皺眉頭,哥總是這樣:看見兒子就笑,看見自己就煩。
於是來接機的齊麟碰到的就是這樣一對低氣壓的兩口子。
慣能欺負齊麟的吳邪立刻找到出氣筒,她冷眼斜睨著他:“你舍得從海上漂回來了?”
齊麟咽口唾沫:“你都讓你們基地特赦回來了。我憑什麼不能回來?”同樣斜睨吳邪,“聽說你這兩年表現良好。減刑了?”
吳邪說:“趕不上您水上漂。喲,升職了啊。”
袁野隨手捂住了兒子好奇支愣著的小耳朵,說:“你們倆繼續,我打車回家。”一邊說一邊翻齊麟的口袋,找車錢。
“哎,齊麟你怎麼這麼窮啊。”
齊麟翻白眼:“咱們走不走……”
當然走。
但是走在路上,氣壓還是一貫的低。袁野不怎麼說話,吳邪也不怎麼說話。兩個人垂著頭,各想各的心思。
倒是一路上見慣了生人的袁寧膽子大了許多,他伸出小手,拉一拉開車的齊麟的衣袖,對他說:“呀……”
齊麟好玩地捏捏袁寧的嘴巴子:“哦?”
袁寧抬頭看看父親,然後果斷地拍掉這個叔叔的手:“嗷!”
齊麟一臉受傷地默默地收回爪子:“好吧。”
安靜下來。
過一會兒,袁寧繼續好奇地打量齊麟,察覺到叔叔的鬱悶,嬰兒好心眼地決定安慰齊麟,他伸手摸了一把叔叔的大腿,說:“嗚呀……”
齊麟想一想:“哎呀!”
“呢……”
“嗯?”
“嗎啊……”
“靠!”
袁野冷不丁插嘴:“齊麟不許當著我兒子罵街!”
“哦……好吧……”齊麟摸摸腦袋瓜子,“袁寧沒關係咱倆說點別的。”
“哦啊啊……”
於是那小兩口默默無言,這叔侄倆倒是絮絮叨叨了一路。
雖然誰也沒聽明白誰說什麼。
但是有什麼關係呢?人類最重要的就是交流和溝通。他們做到了,彼此心情愉快。
到了下車的時候,袁寧已經企圖往齊麟身上爬;而齊麟已經開始幻想二十年後他和這小子對坐喝酒、侃大山、嗑螃蟹、打撲克……
一想到一個有袁野眉毛、吳邪雙眼的男孩子管他叫叔兒,還得規規矩矩給他敬酒,齊麟就貨真價實地覺得這生活真他媽的有盼頭。
袁野和吳邪都不覺得生活特有盼頭。他們有點不知道如何麵對父母,自己的和對方的。結婚之後他們還沒夫妻雙雙把家還過。
好消息是他們父母也不知道如何麵對他們,於是,他們在袁野家擺了一場家宴。一家人嘛,總得在一起坐坐。
比起來,還是吳邪的父親比較放得開。
看到兒女們之後,他首先擁抱了一下袁野:“好孩子,真堅強。叔叔,啊,爸爸為你驕傲。”
吳邪挑了挑眉毛,幾乎有點想對袁野說:“恭喜。”
他們父女之間從來沒有溝通障礙,吳邪的爸爸深深地看了女兒好一會兒,然後伸出手臂:“吳工!你的上級告訴我,你在過去的一年工作非常出色。祝賀你。”
這是吳邪最可誇讚的過往,吳邪挑一挑眉毛,露出自信的微笑然後握住了老爹的手,知識分子之間的那種惺惺相惜。下一秒,她被爸爸拉進懷抱,屁股上重重地被拍了一下:“死丫頭!都當組長了你!真有你的!”
吳邪“嗷”地摟住老爹的脖子:“不許欺負我!我比你這歲數的時候級別高多了!老吳同誌!你這是□□裸的妒忌!啊!”
吳邪的媽在旁邊喊了一聲:“放下她!你看她胖的!閃了你的腰啊!”
於是吳邪覺得自己大概已經獲得了父母的原諒。
而袁野那邊更多的是噓寒問暖和一聲聲的驚呼:“小寧都這麼重了!”
“爺爺抱抱!”
“親親奶奶,親親,寧寧想不想奶奶?”
“快進屋,凍著孩子。”
有些吃味地看著那邊衣錦榮歸的吳邪,袁野低著頭走到父親身邊,沉了好一會兒,說:“爸,對不起,我不能飛了。”雖然勸過自己千萬遍,但是真的從自己的嘴裏把這句話吐出來,袁野還是紅了眼圈,很久以前爸就不讚成自己去航校,可是真的等自己一飛衝天,爸高興得天天把自己掛在嘴邊上說:“我兒子……飛黃騰達……”
可是自己怎麼就……沒讓他驕傲很多年……
同樣地安靜了好一會兒,袁野聽見老爹在自己耳邊樂出聲來,他抱住他的肩膀說:“沒關係。兒子,我這一輩子都不能飛。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一瞬間的哭笑不得,袁野抬起頭,他爹笑眯眯地看著他:“有什麼關係呢?”
袁野舔舔嘴巴,是啊,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