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西風烈 霜晨月(2 / 3)

劉遠超很神秘地笑了笑說:“既然賈正明考核了個不稱職,就不能用了。你想啊,他在天野威信那麼低,一旦用了他,人們會咋評價你我?民意不能不考慮啊,總不能為了一個賈正明讓天野的老百姓罵我們倆吧。”

“墨海前幾天向我提出要到人大去,好像也是本意,不行讓範士林當秘書長吧,不過他的能力還不如墨海。”

劉遠超搖頭說:“調整幅度不要過大,讓墨海再幹一陣子吧,範士林的事往後放放再說。墨海是個酸儒,是個臭嘴蚊子,弄不好就要咬人的,他說去人大你就信?”

喬織虹忽閃著兩隻大眼睛就像一個中學生在聽老師講課,而且這個老師又是她非常崇拜、非常敬仰的老師。

“小喬啊,想想你到天野後也真不容易,兩任市長落馬,在省委常委會上呼延雷就提出天野的幹部調動太頻繁,不利於幹部隊伍的穩定,我給你打了掩護,我說歐陽頌同誌沒選上是雷佑胤和暴平軍在搞小動作。歐陽頌落選了,雷佑胤和暴平軍又出了問題,再加上有些老同誌要退下來,不提拔新的幹部行嗎?侯壽山出問題了,總得有人頂上去,一個蘿卜一個坑,總不能讓幹部缺員吧,最終馬書記肯定了我的看法,說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喬織虹聽了劉遠超的話不自覺地就流淚了,“老大哥,你讓我去天野是把我放在鐵板上烤啊,太難太難了。‘一〇七慘案’發生後,我就想辭職,雖然組織上沒有處分我,我真的不想幹這個市委書記了。慘案發生後我經常做惡夢,惡夢驚醒之時獨對孤燈……唉!”

劉遠超歎道:“做人難,做官更難,再難還得幹下去啊!人世間哪裏都存在鬥爭,任何人都是在鬥爭中求生存的。你以為省委就平靜了?明年省委要換屆,我看老馬回北京的可能性不大,隻怕要在河東當人大主任的,楊再成該退了。由於呼延雷的官品人品不怎麼樣,省內高層就出現了一邊倒的現象,副書記、副省長們都是站的老馬路線,隻有一個常務副省長路坦平是從鄰省調來的。他不明白真相,以為呼延雷是要接任書記的,也許路坦平現在正在做省長夢呢,因此和其他領導就沒有什麼往來。據我分析,呼延雷當不了省委書記,老馬不會向中央推薦他,省裏這一幫人又恐怕呼延雷當了書記對他們不利,現在已經動作起來了,正在收集呼延雷的違法違紀事實材料,準備向中紀委反映他的問題。省城有個玉山寺你知道吧,對了我帶你去過的,現在寺裏住著一個大道真人,據說這個真人是從天野過來的,在天野叫天道真人,到省城就變成大道真人了。呼延雷經常到玉山寺向大道真人討教,這個事被人知道了,就有人說他搞封建迷信活動。他妹妹呼延霞做事也很出格,幹部群眾意見很大,這些事隻怕都要影響到呼延雷的前程。”

喬織虹插話說:“天道真人在天野的得道山時,呼延雷就與他過從甚密。”

劉遠超深邃的雙眼中放出不易察覺的寒光,“小喬,你提供的這個信息很重要,現在是人大主任楊再成出頭和呼延雷作對,老幹部嶽秀山、成大業和井然跟他叫板,老雷子的日子並不好過啊!”

這時老太婆把手擀麵做成了,端出來放在喬織虹麵前,笑著說:“妹子,你嚐嚐,不好吃嫂子再做。”

喬織虹先彎下腰聞了聞,又吃了一口說:“真香,嫂子,你做的手擀麵就是好吃,有什麼訣竅嗎?”

老太婆笑著說:“麵裏摻了雞蛋,這樣麵條就好吃了。老劉,你也來一碗吧?”

劉遠超道:“我沒有胃口,你去吧,我和小喬還要談工作。”

老太婆一臉慈祥地離開了,劉遠超又問道:“小喬,你們天野的班子現在怎麼樣?”

喬織虹一邊吃麵條一邊說:“這怎麼說呢,人大主任向天吟你知道,雖然有點傲氣,但是他的年齡大了,不會再有什麼野心,政協主席廉可法是個死搬教條的人,正氣有餘,靈活不足,官癮不大,因此他也不會有什麼進取心。林濤繁是個沒有根子的人,他在聰明中蘊含著幾分忠厚,是人才但不是奇才。文史遠是呼延雷的人,此人和呼延雷一樣是個政治人,又是個投機鑽營分子,我對他的很多做法看不慣,但是投鼠忌器呀。那個啥,有呼延雷作文史遠的靠山,有些時候我就不得不向他妥協。比如他情婦葉慕月的哥哥葉慕天有問題,並且有人告他,我又不得不給他提拔了北遠縣的常務副縣長。再一個就是文史遠的弟弟文史達,在南山縣搞得烏煙瘴氣,把人家一個好端端的私營企業逼垮了,人家到北京去反映情況,他給人家定了擾亂公共秩序罪,打進大牢,把人家的雙腿都折磨殘了。這個事我跟你說過,那個啥,你說要先放他一馬,從長計議,我就給他調到北運縣去當了縣委書記,本想著調離之後會息事寧人,誰知道南山縣的人就是咬住他不放,今天我來時還有人在天野信訪局告他。”

“我家就是南山縣的,我知道那個情況。但是對文史達和葉慕天的處理要講究策略,要等上邊有人說話時你再把他們拿下來,你不要輕易表這個態,你一表態就要得罪文史遠。看那架式,呼延雷和文景明是非讓文史遠當天野市的市長不可,一旦文史遠當了市長,你們書記、市長不合拍還怎麼工作?要顧全大局啊!”

“不是說馬書記不同意文史遠當天野市的市長嘛,好像馬書記比較重用王步凡是吧?”

“是這樣的。可惜王步凡與省領導都是泛泛的上下級關係。我、邊關、井右序還有馬書記,都讚成讓王步凡當市長,可是又沒有人不顧一切地站出來為他說話,這種局麵是最可怕的。而文史遠就不同了,人家有文景明和呼延雷上竄下跳地為其奔走,誰又肯為一個王步凡和呼延雷、文景明撕破臉皮?哎小喬,你說王步凡這個人究竟怎樣,啊?”

喬織虹抬頭望著劉遠超客廳裏那個豪華的頂燈,思考了一陣子說:“這個人有點高深莫測。他不貪,工作很有思路,與方方麵麵的人都能處得來,一些很棘手的問題在他手中能夠駕輕就熟地解決掉,有些問題在我看來已經是‘山窮水盡疑無路’了,可是與他一商量,經他一提醒,馬上就會出現‘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效果了。說實話,我在很多問題的處理上還真想聽聽他的意見,那個啥,甚至對他已經產生了依賴心理。總之,這個人太精明了,精明得讓人敬佩,又有些想敬而遠之的感覺。”

劉遠超眉頭一皺說:“小喬,你說手下人太精明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個隻怕要辨證地看待了。”

“說得對。手下人太精明,能駕馭得了,是好事,駕馭不了,就會出麻煩。你想啊,人的目標往往是短期的,當了組織部長,眼睛就要盯著副書記的位置,當了副書記就會盯著省長的位置,隻有當了省長或市長的人,才會盯住書記的位置。王步凡一日不當市長,他就不會窺視你市委書記的位置,永遠都要和你保持一致,為你所用,一旦當了市長,可能就要出現市長強書記弱的局麵了。因此,有些時候你要多依靠林濤繁。”

喬織虹不停地點頭,顯然劉遠超的話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使她悟出了一些官場秘訣和為官之道,對劉遠超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42十二月二十六日是天野市舉辦百叟宴邀請省市老幹部品嚐石榴的日子。無雪的冬天不太冷,天野這地方盡刮西北風,沙塵不僅讓整個城市籠罩在塵埃之中,就連天空也總是灰蒙蒙的。老人們盡量減少了戶外活動,大姑娘小媳婦們上下班都用紗巾蒙了頭,盡量減少沙塵對臉蛋的襲擊。

一冬無雪,老百姓就說,看,老天爺發怒了,天野燒死了那麼多人,這些屈魂冤鬼能不到老天爺那裏告狀?所以今年不下雪,明年肯定是個災年。要說也怪,自從天野影視城燒死了二百九十八人的事件發生之後,天野盡出些怪事:從十月到十二月滴水未落。大冬天不冷盡刮風。往年的風徹骨的冷,今年的風不沾身,不冷。天北縣一個農民打井打出個古墓,自己掉下去當即氣絕身亡,怪!南山縣一戶農家的母牛生了個牛犢長了五條腿,怪!東遠縣修公路時,平白無故山體滑坡,活埋了十三個人,扒出來後一個個七竅流血,卻沒死一個人,怪!東南縣一個老母雞生蛋時難產,母雞死了,殺雞時取出一個雞蛋竟有三個雞蛋那麼大,怪!西遠縣建起了運輸隊,一輛貨車平白無故地刹車失靈,掉進萬丈深淵裏,偏偏駕駛員摔掉後掛在半山腰的一個樹樁上,司機毫發無損,怪!於是老百姓就說天野的輸氣管道爆炸動了龍脈,冬天不下雪卻打雷,是不祥之兆。

百叟宴在沙塵飛揚的天氣裏,在老百姓的議論聲中開局了,地點設在天道賓館貴賓樓的最頂層,臨時從餐廳裏搬來了十二張大圓桌,每張桌子上坐十個人。左右兩邊的牆壁上掛著橫幅標語:發揮餘熱為天野經濟騰飛建言獻策,珍惜財富聽河東風流人物談古論今。這“發揮餘熱”和“財富”是專指老幹部而言的。今天這個宴會得到省委馬書記的讚賞,他從省裏帶過來七十來個老革命,天野把四九年以前參加工作如今健在的老幹部全拉上才湊了三十個,其中就有張問天。

十二張圓桌上坐了一百二十個人,每張桌子上都有一位省領導和一位市領導作陪,省委書記馬風疾和市委書記喬織虹陪同的那一桌有原省委書記嶽秀山,省人大主任楊再成,省政協主席文景明,天野市的領導有原市人大主任邊際和李直,原政協主席鞠功等人。王步凡坐的這一桌是省委副書記劉遠超、原省人事廳廳長井然,原市人大的兩位副主任,市政協的兩位副主席等。林濤繁坐的那桌子上有原省政協主席成大業等人。桌子上擺放著黃裏透紅的石榴、南山縣的***、天北縣的梨、東遠縣的柿子和西遠縣的大棗。這些東西色澤都很鮮豔,讓人看了大開胃口。百叟宴開宴之前,馬風疾和喬織虹分別講了話,馬風疾講話的要點是:老幹部為革命流血流汗幾十年,已經成為我黨十分珍貴的財富,新同誌要學習老同誌不怕流血犧牲,為建設新中國立下不朽功勳的革命精神,學習他們廉潔奉公的高尚情操,並把這種可貴精神發揚光大,為落實省委提出的“小康戰略”而努力奮鬥。喬織虹講話的要點是:老幹部是年輕一代學習的榜樣,希望老幹部對天野市的工作多提寶貴意見,發揮餘熱指導新同誌在建設新天野的奮鬥曆程中少走彎路,多出成績,使人民群眾早日過上小康生活。

原省人大主任嶽秀山和原省政協主席成大業都八十多歲了,頭發銀白,精神矍鑠,他們文化不深,功勞很大,是老一輩革命家。

馬疾風和喬織虹講完話讓老同誌各抒己見,嶽秀山先發言。他提議為天野燒死的二百九十八個亡靈默哀三分鍾,使百叟宴的氣氛一下子沉重起來。現在在職的官員一般不想提起“一〇七”爆炸案,而老同誌對此卻耿耿於懷,經常提起。

成大業的發言是別把我當反腐英雄。因為他在挖出原常務副省長遠征程這個蛀蟲時是立了功的。嶽秀山、成大業和邊際在一九五七年時被錯劃了右派,嶽秀山調到其他省任省委書記,成大業調到其他省任了副省長,後來當過省長,退二線前兩個人都調回河東省隻幹了兩年人大主任和政協主席就退休了。邊際在天野再也沒有升上去,最後以人大主任的身份退休,他當市委書記時是省委常委,因此享受副省級待遇。成大業在省城與遠征程住得很近,平時遠征程並沒有把這個傻乎乎看上去有老年癡呆症的原政協主席放在眼裏,而成大業卻是個很有心計的人,對遠征程的**行為一有察覺就給中紀委寫信反映他的問題,中紀委派人來一查,遠征程果然有問題,於是在老幹部圈裏都說成大業是反腐英雄。成大業在宴會上即席發言時說:“我們黨已有八十年的奮鬥曆程,有成績也犯過錯誤,現在日漸成熟了,過去強調階級鬥爭,我看現在的**與反**也是一場階級鬥爭,因為廉潔者是代表人民利益的,**者是代表個人利益的,這就是兩個階級,兩條路線的鬥爭!我們就是要和**分子鬥爭到底,讓他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隻有鏟除**,才能固我國基,造福蒼生。”

呼延雷坐的那桌都是原省政府和現省政協的領導,其中就有他的妹妹呼延霞,別人對成大業的話還沒有表態,呼延霞就先站起來說:“我很讚成成主席的發言,反**確實是關係到國計民生,關係到我們黨生死存亡的大事,我們一定要高度重視,一定要旗幟鮮明地反**,讓**分子在我們河東省沒有藏身之地。”

省城來的老幹部大多知道呼延霞的為人,沒有人附和她,有些人在臉上反而露出了譏笑。

嶽秀山忽然望著喬織虹說:“你們天野的領導今天應該把吳維真和席運含他們請來,他們雖然犯了錯誤,但是他們也為天野的發展做出過貢獻。對人要一分為二啊!”

喬織虹聽了這話,急忙用征詢的目光去望馬風疾,馬風疾表態說:“這次算了,以後再有聚會別忘了通知他們。”吳維真和席運含都是老書記楊再成提拔的幹部,他沒有表態。平時他一直對別人說,吳維真和席運含是用錯了。

原省人大主任嶽秀山提到了“一〇七”爆炸案,今天的喜慶聚會就有些變味增調。氣氛也有些不協調。邊際是坐著輪椅來的,這時他開腔了,“天野發生輸氣管爆炸,一下子燒死了二百九十八人,讓人痛心啊,難道這個不合格工程僅僅是雷佑胤和侯壽山失職造成的?在他們的背後還有沒有更大的**分子?這個問題應該引起我們的深思?現在有些領導處理問題總是就事論事,我看我們應該換一換思維方式才行。是誰支持他們搞**的?是誰把**分子舉薦到領導崗位上的?今後還會不會再有**分子邊腐邊升?這些問題我們都應該去思考。不然今天殺個穿紅的,明天判個穿綠的,後天再挖出個穿藍的……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天野市把爆炸案的責任都推到雷佑胤身上,我看就不客觀,為什麼有人為侯壽山開脫罪責?很值得我們深思!”邊際一激動,心髒病又犯了,邊關急忙跑到他身邊從他的口袋裏掏出速效救心丸,給他嘴裏塞了幾粒,他的精神才好了些。邊關勸道:“爸,心髒不好,少說為佳,這是醫生說的。”邊際點了點頭。

馬風疾聽了邊關的話有些不高興,好像是針對他而發的感慨,但是他沒有說什麼。

呼延雷臉色灰暗,有些難堪。他為了把宴會的風向扭轉一下,他提議讓文史遠代表天野市政府把天野市發展經濟的思路向老幹部彙報一下,然後讓老幹部建言獻策。

文史遠今天的精神麵貌特別好,穿了一身新西裝,頭發也整了發型,尤其是那條領帶紮得特別周正。他十分謙恭地先彙報了開發得道山和天野市的石榴工程,然後才談到工業、農業方麵的事,他講話的內容歸納起來是一穩定,二開發,三加強。一穩定指保持政局的穩定,二開發指的是得道山和石榴工程,三加強是指農業、工業和旅遊業三個方麵。

他正講著話,天道賓館的大院裏就鬧起來了,墨海這時氣喘籲籲地從外邊跑進來說:“喬書記,不好了,北遠縣和南山來了一千多個農民上訪告狀,是來告文史達和葉慕天的,把天道賓館的大門給堵住了。”

在坐的老幹部聽墨海這麼一說,一齊把目光投向喬織虹,把喬織虹看得滿麵通紅。她沒想到南山縣和北遠縣的農民會選擇這個日子來上訪,且一來就是一千多人,讓她不敢惱怒,又不好下台。她望了一眼劉遠超,劉遠超用目光向她示意了一下,又把目光落在王步凡身上。喬織虹明白了劉遠超的意思,就很嚴厲地說:“王步凡同誌,你是管幹部的副書記,文史達和葉慕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你向老幹部們作個解釋!”

王步凡吃了一驚,手中的茶杯差點掉在桌子上。他沒想到喬織虹會把球踢給他,讓他來回答這個問題,並且話語裏還帶著責備。當初任用文史達和葉慕天時他就提出了異議,可是喬織虹為了和文史遠妥協硬是堅持己見,現在好像責任在他了,他既不能出賣喬織虹,還必須把文史達和葉慕天存在的問題說清楚,所以他幹脆不說他們提拔的經過,隻說他們所犯的錯誤……

嶽秀山聽了王步凡的話把桌子一拍說:“都啥年月了,還搞這種坑國害民的浮誇風,上邊三令五申,政府不能幹預企業經營,你們是怎麼搞的,你們把中央的精神貫徹到哪裏去了?”嶽秀山當年就是因為反對“浮誇風”被打倒的,現在又要與“浮誇風”鬥爭了。

成大業也很憤怒地拍著桌子說:“大躍進的幽靈竟然又在你們天野複現了,啊?既然葉慕天在石拱橋鄉任黨委書記時就有問題,是誰把他提拔為北遠縣常務副縣長的?文史達在南山縣當縣長時就有這麼嚴重的問題,又是誰把他提拔到北遠縣去當縣委書記的?啊?這種現象正常嗎?你們天野市委就是這樣用幹部的?簡直是黑白不分,是非顛倒,小喬你說說兩個人的後台是誰?是你嗎?”喬織虹窘得滿臉通紅,一時說不出話。

文史遠聽了這話如坐針氈,臉色特別灰暗。

呼延雷一臉不在乎的樣子,慢慢地在品嚐石榴。

馬風疾這時很嚴肅地說:“我建議你們市委現在就去人宣布將文史達和葉慕天撒職查辦,並且要把問題一查到底,必須嚴肅處理。”

喬織虹又望著王步凡說:“步凡同誌,你和江融河、顏紫雨、伊鶴鳴三位同誌現在分頭去南山縣和北遠縣吧,要按照馬書記的批示辦,對文史達和葉慕天身上存在的問題要一查到底,並將處理結果上報省委。”

王步凡、顏紫雨、江融河和伊鶴鳴離開座位出去了,到了天道賓館大院裏,見了那些上訪的群眾,王步凡就大聲說:“鄉親們,都回去吧,省委馬書記已經下令將文史達和葉慕天撤職查辦,我們現在就到南山和北遠縣調查問題,並宣布撤銷文史達和葉慕天的職務,你們的損失也將如數賠償,請相信組織上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南山和北遠縣的農民聽了王步凡這話,不再鬧了,隻是一時還不肯散去,他們並不相信王步凡的話是真的。

王步凡又說:“我們將分為兩組,一組到北遠縣去,一組到南山縣去,讓顏書記和江部長帶人到南山縣去,徹底查清文史達以權代法的錯誤行徑,我和伊部長到北遠縣去落實葉慕天的問題,鄉親們!放心吧!你們反映的問題一定會得到徹底解決的。”

上訪的群眾仍然站著不動,王步凡和顏紫雨兵分兩路出發了,群眾看這次市委動了真格,才慢慢地離開。

喬織虹精心組織的百叟宴就在這種不和協的氣氛中結束了,她本來是想讓老幹部們建言獻策,甚至企盼老幹部們說她這個市委書記幹得好,為將來的提升鋪鋪路,誰知弄巧成拙,適得其反。在送老幹部們離開天野的時候,她止不住淚流滿麵,和每一位老幹部握手告別的時候總要說聲對不起。馬風疾臨上車語重心長地說:“小喬同誌,天野這副擔子很重,你又是個女同誌,你如果感到壓力太大,真不行省委就考慮一下你的調動問題,我這也是為你好啊。”

喬織虹是個要強的人,她不想不明不白地離開天野,她很自信,自信自己能把天野的事情辦好,隻是市長人選還沒有定下來,她有些擔心。“馬書記,我自信我能把工作做好。在此我說句不該說的話,省委在給天野選配市長這個問題上也負有責任啊,怎麼老是選派政治上不可靠,人民群眾不信任的人來當市長呢?說句心裏話,如果天野的市長是王步凡或林濤繁這樣的同誌,也許很多事情就不是現在的樣子了。”

馬風疾歎道:“小喬你的話也不能說沒有道理,可是,王步凡同誌的資曆淺,省委常委會上也不是我一個說了算,這個事以後再說吧,既然你決心留下來,就一定要把天野的事情辦好,不能再出問題了。”

喬織虹本來還想說點什麼,馬風疾已經關了車門,奔馳車已經啟動,她隻有望著尾燈發呆。這時她又想起那天劉遠超與她說的話:副手的能力太強,一把手就不好當了。後悔不該在馬風疾麵前提出讓王步凡或林濤繁當市長的事。

劉遠超知道喬織虹今天受了委屈,晚上沒有走,吃晚飯時是他和喬織虹兩個人在一起吃的。喬織虹流著淚說:“本來是好意,誰知道好心當了驢肝肺,今天真讓人下不來台。這些老家夥真難侍候啊,以後再也不搞這類活動了。”

劉遠超道:“百叟宴的事如果你先向我說,我會勸你不要這麼做。老幹部們的脾氣你還不知道?看問題愛挑刺,說起話來愛擺老資格,你又不能不裝出尊敬老同誌的樣子。本身這就是一步臭棋啊!可惜你是先向馬書記彙報這個事的,他表態支持,我就不好說話了。不過今天馬書記表態讓撤了文史達和葉慕天的職務,也算是駁了文史遠和呼延雷的麵子,壞事變好事,我想文史遠如果識趣,他以後在你麵前也會收斂一些。”

喬織虹知道劉遠超的話蘊含著一些政治哲理,但她仍為今天的事感到憋氣,飯也無心吃,一副愁眉苦臉、唉聲歎氣的樣子。

劉遠超為了讓喬織虹開心,就說:“不要為今天的事再生氣了,官場上這種事情很常見,也很正常。你以為馬風疾的日子好過,九九重陽節的時候,省委組織了一次老幹部座談會,在會上老幹部一個個大發牢騷,有的說河東的班子不團結影響了經濟建設的進程,有的說省委作風不民主,在任用幹部上犯了任人唯親和埋沒人才的錯誤,有的幹脆把予頭直指馬風疾和呼延雷,說馬風疾軟弱無能,不堪大任,說呼延雷作風霸道,不尊重老同誌。害得他們當麵認錯,背後罵娘,他們的日子比你還難過。據說有些老同誌正私下串聯要向中央反映河東存在的問題。唉!咱不說這些了,今晚你叫上賈正明,咱們搓搓麻將,解解心焦。”

……

王步凡在去北遠縣的時候,他說要到西遠縣雙虎鄉十字坡村去看看希望小學,讓伊鶴鳴帶人去北遠縣宣布撤銷文史達和葉慕天的職務,然後讓文史達和葉慕天到天野市紀委去接受審查。還強調讓伊鶴鳴留下來查處葉慕天的問題,說他可能要到第二天才能到北遠縣去。

王步凡正在十字坡希望小學工地上察看施工情況,接到省委秘書長邊關的電話,說他今晚不走了,就住在老父親那裏,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見見麵。王步凡聽了邊關的話,知道他肯定有什麼話要說,趕緊說自己已經在回天野的路上了,一個小時後就到天野。

一個小時後,王步凡來到邊際家裏時,見邊關、井右序、井然和張問天都在。握手寒暄了幾句就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白天在宴席上他是準備向各位領導敬酒問好的,可惜中途被喬織虹指派走了,也不知宴會最後是如何散席的。

王步凡剛坐下,邊際說話了:“我看步凡這孩子不錯,工作有思路,敢於講真話,咱們黨就需要這樣的幹部啊!”

井然道:“是啊,現在敢於講真話的人太少了,步凡,今天在宴席上講的話受到老同誌的普遍稱讚,嶽秀山和成大業都說他們回去後要舉薦步凡當天野市的市長。哎!要說也真是怪了,為步凡當市長的事我跟劉遠超說過,他答應向馬風疾推薦,可就是不見動靜。”

張問天搖著頭說:“你們兩位老兄的話我卻不敢苟同,今天步凡在宴席上說的話,正好犯了彈打出頭鳥的大忌,天野的情況省領導會不清楚?喬織虹會不清楚?可是文史達和葉慕天的事偏偏是從他王步凡嘴裏說出來的,不這樣做也許還有當市長的可能性,這樣一做隻怕是當不了市長的。”

井右序歎道:“張叔的話很有道理啊,我和邊秘書長也向馬書記推薦過步凡,可他總是不明確表態。”

井然很氣憤地說:“右序,你這是什麼話,**的天下又不是某個領導人的天下,怎麼能埋沒人才呢?劉遠超是我推薦上去的人,難道他會是個……”

“爸,現在與您當政的時候不一樣了,你推薦了劉遠超,劉遠超現在買你的賬嗎?他都一年沒有去看過您了吧?人家現在老往北京跑呢。呼延雷當年是楊再成推薦下去當平州市委副書記的,當了常務副省長後就再也沒有看過楊主任,人家現在是省委副書記,隻怕連楊主任的家門都摸不到了。”井右序說這話時一臉的不平之色。

井然道:“我推薦人家從來就沒有想著讓人家報答我,薦賢為黨,並不是為私啊!”

“您薦賢為黨,可您知道人家呼延雷現在可是一心為私的,先舉薦了個侯壽山當天野市的市長,後來又舉薦文史遠當天野的市長,因為馬書記不同意,兩個人在常委會上差點鬧翻,馬書記又是個關鍵時刻挺不直腰杆的人,我看天野的市長早晚是文史遠的。據省城的人說,侯壽山既給呼延雷弄房子,又給呼延雷弄婊子,文史遠是又給呼延雷弄婊子,又給呼延雷弄票子,您說呼延雷賢嗎?現在楊主任對他意見大著呢!”

“右序,你講話怎麼這麼沒有原則,這些事情你都落實了嗎?是真是假?是真你就有責任舉報,是假就不能亂說。再說黨內不是實行民主嗎,有些事情你們如果不同意可以在常委會上持反對態度嘛!在民主生活會上可以批評與自我批評嘛!”

“哎呀老爸,您怎麼會不知道河東的現狀呢,總共九個常委,現在有四個是站在呼延雷立場上的,劉遠超又是個滑頭,始終保持中立,馬風疾和呼延雷兩個人的話他都聽,誰的話對他有利他就站在誰的一邊。比如上次在常委會上確定天野市的市長,我和邊秘書長推薦了王步凡,呼延雷提了文史遠的名,結果劉遠超投了棄權票,馬風疾也投了棄權票,王步凡隻得了兩票,而文史遠得了五票,因為書記投了棄權票,文史遠的事情才沒有定下來,您說這正常嗎?可現狀就是如此啊!至於民主生活會已經兩年沒有開過了。”

邊際聽了井右序的話有些生氣,望著井然說:“老井,你說河東目前的現狀正常嗎?針對天野燒死二百九十八人的事,我想上書中央反映呼延雷在任用幹部上所犯的錯誤,可是我這個寶貝兒子說不讓我瞎摻和,你說我這叫瞎摻和嗎?我雖然老了,但我還是一個老黨員老幹部吧,我還有權力向中央反映問題。可惜我這腿走不動了,不然我就到全國人大找咱的老上級去,河東再不能讓他們這樣胡搞了。當年我們帶領人民群眾出生入死打下江山,決不能眼看著葬送在庸才和敗家子手中!”

井然很感動地說:“老哥哥,你放心,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我陪你去北京走一趟,省裏有幾個老同誌也想進京呢,天下事難不倒**員,別說幾個**分子了,咱們賣賣老,拿出當鬧年革命的幹勁,我就不信扳不倒那些庸官和蛀蟲。”

邊際拍拍腿說:“但願我這身子骨還能陪你去北京,我這裏可是有證據的,是兩個小姑娘寫給我的揭發信,她們說整個天野市他們就相信我這個老**員,是關於侯壽山和呼延雷之間權錢色交易的醜聞,還有照片和錄音帶呢。”

大家聽了邊際的話都很吃驚,一齊把目光注向他。他望著陳舊的天花板,淚就流下來了。“我知道目前反**的嚴峻形勢,我們革命幾十年,推翻了壓在人民群眾頭上的三座大山,決不能再有新的大山來欺壓人民群眾!在去見**他老人家之前,不能帶著遺憾走啊,一旦見了**,他老人家要是說小邊啊,你的革命意誌是不是到死都是堅定的?我一定得理直氣壯地說:報告**,小邊的意誌永遠都沒有改變,血液永遠是熱的,眼睛永遠是亮的,沒有愧對**員的稱號。”

邊際的話題太沉重了,邊關流了眼淚。井然笑著說:“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老邊,現在改革開放的主流是好的,**分子畢竟是少數,要相信我們的黨一定會完善自己,把**毒瘤鏟除掉。”

邊際也很有感慨地說:“老井啊,古人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我就是這個性格啊,要不然五七年會和嶽秀山、成大業被定為‘嶽成邊’反革命集團?我的眼裏就是揉不下沙子啊,改革開放的成績令我興奮,**的危害令我憂心,我是容不得**分子胡作非為啊!你老弟就比我強,鬥爭能講究策略,五七年就沒有受到迫害,而我為此差點付出生命的代價。”

“老哥哥,五七年我逃過了一劫,可十年動亂我並沒有幸免啊,我被遣送到農場勞動改造了三年你忘了?你比我出來工作得早,你不是還到農場去看過我嗎?你老兄說得對,**人到死,骨頭都不能軟,心靈都不能陰暗,鮮血都不能變色!即使見了**,我們還是他老人家的好戰士,決不能讓他說我們是立場不堅定的牆頭草。”

邊際點著頭,已經老淚縱橫了。

邊關急忙說:“井叔,咱們今晚的話題是不是太沉重了,換個話題吧?我老爸的身體不好。”

“對,換個話題,咱們應該談談步凡的事。”井然望著張問天和王步凡說。

邊際咳了兩聲說:“要想打鬼借助鍾馗,要想事成借助東風。步凡的事我看隻有等河東上層的事情解決之後才有希望,要不然咱們就進京告狀!”

43十二月二十九日,王步凡本想著葉知秋回天南老家看女兒凡秋會回來,誰知沒有回來。他因為無聊就在辦公室裏看報紙。報紙上也沒有什麼新東西,除了新聞之外,最讓他注意的就是又有幾個貪官被揪出來了。看完報紙,他見辦公桌上有一封舉報信,就拆開看,舉報信竟然是魏酬情舉報丈夫牛荃的,題目是《請看如此齷齪的環保局長》。

尊敬的領導:

作為一名**員,作為一名尚有良知的國家幹部,我現在勇敢地站出來揭露我的丈夫牛荃的卑鄙行徑和齷齪人生。

我的丈夫牛荃生於1949年,現年52歲,家住北遠縣雙虎鄉十字坡村,1960年參加工作,先後任雙虎鄉幹部、副鄉長,後任石拱橋鄉鄉長、黨委書記,1988年調任西遠縣副縣長,後任縣長,縣委書記。我與牛荃相識是他當縣長的時候,那時候我大學畢業分配到西遠縣政府辦公室當秘書,在一個星期天的晚上,我加班,牛荃也沒有回家,他以談心為由將我騙至他的辦公室裏強行奸汙了我,後來我懷孕了,他與他的農村媳婦離婚娶了我(我懷孕的孩子在出生時夭折,我因子宮大出血將子宮摘除,已無生育能力)。與牛荃結婚後,他利用手中的權力將我調到市統戰部工作(調動我的工作時牛已是西遠的縣委書記)。

1995年牛荃調任天野市環保局局長,從第二年開始牛荃就成了上級管不到,同級管不了,下級不敢管,獨霸一方的“諸侯”。1996年天野市治理南河的汙染情況,這項造福於民、影響深遠的工程,竟成了牛荃撈取好處的淘金河,他將清淤和護砌河堤的工程承包給鄭清源,鄭清源一次給牛荃送了50萬元現金,他背著我將50萬元分別以前妻所生的子女牛奮蹄和牛耕勤的名義存入銀行(存折牛奮蹄和牛耕勤各持一個,每人25萬元)。1999年,天野市治理西郊湖的汙染問題,牛荃將工程承包給買萬通,買萬通一次給牛荃送現金35萬元,現在存折在我家的保險櫃中。

我作為一個正直的人,在此不得不嚴正指出,善於偽裝,是貪官的共同特點。牛荃平時張口廉潔從政,閉口勤政為民,而他真的廉政嗎?鄭清源承包的工程不合格,驗收時給牛荃送了30萬元,就合格了。買萬通承包的工程又是不合格,他給牛荃送了15萬元,也合格了,贓款現在就存放在我家的保險櫃裏。麵對牛荃的貪汙受賄行徑,我規勸過,痛斥過,可他就是改不了貪利忘義的惡習。我在良知與名利的思想鬥爭中煎熬了整整5年,現在我終於想通了,不揪出**分子,國無寧日,民不聊生。貪官利用職權為子女和親屬謀取私利,最終導致毀家亡身的事例不勝枚舉,牛荃就是一例。我如果不站出來揭發貪官,必然會有一天要禍及自身,我要與牛荃一刀兩斷,劃清界限,我還要求組織上批準我和牛荃離婚,隻有這樣,我的良心才能安生,我才能對得起黨的培養和人民的重托……

王步凡沒有把揭發信看完就笑了。牛荃貪汙與否他不清楚,而魏酬情搞的這一手可真叫絕。她分明是急於與牛荃離婚嫁給文史遠,可能牛荃死不離婚,把魏酬情逼急了,就采取了這種大義滅親的舉措,如此這般,既能達到離婚的目的,又能使自己落個反貪英雄的好名聲,可謂一箭雙雕。更讓王步凡想笑的是“請組織上批準我和牛荃離婚”一句話,以前是有過組織上包辦婚姻的事,現在都啥年月了,組織上還能去管你離婚不離婚的個人私事?魏酬情這個乖賣得也太大了。

王步凡估計這樣的信喬織虹和顏紫雨那裏肯定也收到了,這種署了名的揭發信,有關部門是必須查處的,他拿了信出門想去找喬織虹,走到走廊上才想起是星期六,喬織虹回省城了。喬織虹把水漣和水漪都放在天野,自己星期天總回省城,也不知那兩個小姑娘星期天是怎麼過的。

王步凡正看著揭發信,突然電話響了,他一接是溫優蘭打來的,“叔,我與俺嬸子說的事她與你說沒有?”王步凡有些茫然地問:“什麼事?她回天南去了,昨晚沒有回來,她沒有跟我說呢。”溫優蘭在那邊遲遲疑疑沒有開口,王步凡急了,問:“什麼事情?你快說吧。”

溫優蘭這才小聲說:“今天我和趙萬山結婚,想請王書記當主婚人,不知可不可以。”

王步凡想了想說:“小溫,我當主婚人不太合適,還是讓樂思蜀當主婚人吧,我去祝賀,在哪家酒店裏?”

溫優蘭說:“在吳維真的酒店裏,是我通知樂經理,還是您通知?”

“我通知吧。”

“那好,我們十點鍾婚禮開始,現在已經九點了,我們等著您。”

“我們馬上就過去。”王步凡等溫優蘭掛了電話他仍拿著電話在出神,說不清心裏是喜是憂。過了一會兒,他才給樂思蜀打了電話,說明情況,樂思蜀說他馬上過來接他。

王步凡到鏡子前整了整衣服才離開辦公室。

來到樓下,一上車,樂思蜀一腳油門小車就飛出了天野市委。

到了吳維真的酒店,等樂思蜀把車停穩,王步凡剛下車,溫優蘭就挽著一個戴眼鏡的人站到他麵前了,溫優蘭叫了叔,又對趙萬山說:“這是王書記,王叔。”

趙萬山有些書呆子氣,看上去比王步凡小不了幾歲,聽溫優蘭叫王叔,他拉住王步凡的手也叫起了叔。王步凡心裏有些不自在,也沒法不讓他叫。溫優蘭今天化了妝,是一副新娘子打扮,看上去益發光彩照人。王步凡說:“小溫,我把主婚人給你帶來了,老樂是你的直接上司,你可別得罪他,這風光的事情得讓他幹,不然小心他給你穿小鞋。”

趙萬山聽王步凡這麼一說,急忙又去跟樂思蜀握手,然後把他們往灑店裏請。

樂思蜀去忙他的事了,王步凡被請到秋菊閣中,進去一看坐的都是女人。他正想退出來,聽見有人叫王叔,他仔細一看是莫妙琴,就又折了回來。在座的有東方雲、東方霞、吳麗花。聽莫妙琴叫了叔叔,吳麗華也叫了叔叔,東方雲和東方霞與王步凡在海南旅遊時就認識,現在東方霞是得道山開發辦公室的主任,東方雲是喬織虹的秘書。今天來參加趙萬山婚禮的人王步凡大都不認識,溫優蘭把他和這些女子安排在一起,看來事先也是經過考慮的。王步凡這時掏出五百塊錢遞給莫妙琴說:“小莫,你幫我去行個禮吧,要記你嬸子的名字,不要記我的名字。”莫妙琴點點頭接了錢出去了。

吳麗華原來是一副道姑打扮,自從還俗到得道山辦公室工作後才蓄了長發,現在長發飄逸,看上去很漂亮。王步凡本想問一下吳麗華的工作情況和個人問題,問了怕她傷心,就沒有問,更何況東方雲和東方霞也在,她們現在都是過著浮萍般的生活,談論個人問題不太合適。

莫妙琴回來後,東方霞突然說:“王書記,我想向您討教個問題?”

王步凡笑道:“談不上討教,有話你就直說吧。”

東方霞笑著說:“西方人動不動就用手按著《聖經》發誓,你說他們發過的誓起作用嗎?他們是否就真的說了真話,是否不會違背誓言?前幾天咱們省某市有位市長麵對國旗宣誓就職,還振振有詞地說要不負黨和人民的重托,忠於職守,求真務實,誰知僅過了半月時間,他就因以前的貪汙行為敗露被‘兩規’了,這些人說的話是真話是假話?”

王步凡沒想到東方霞會問這樣一個問題,就用近乎外交語言的話回答她,“是真話的就是真話,是假話的就是假話,有些當時說的時候是真話,有些當時就是假話。”

“為什麼那位市長本身就有問題還當了市長,還能夠把假話說得如此動聽呢?”

“那位市長在當市長前,可能罪行沒有敗露,因此就蒙騙了人大代表的眼睛,當他的罪行敗露時,不是已經受到法律的嚴懲了嗎?”

“王書記,請問是人大代表的權力大,還是組織的權力大?再請問什麼人可以反**,什麼樣的人沒有資格反**?”

王步凡笑道:“看來今天東方小姐是要考我啊,什麼人都可以反**,中國十三億人民誰都可以反**,誰都有資格反**,包括你東方霞同誌。至於你問的第一個問題,我的回答是人大和組織的權力都很大。”

東方霞也笑道:“我可不敢考書記大人。那麼反**有固定的形式嗎?什麼樣的形式最好?什麼樣的形式不好?”

王步凡沉思片刻,“這個就不好說了,各人有各人的情況,各人有各人的處境。比方有些人披堅執銳地反**,不怕打擊報複,不怕犧牲生命,甚至不怕坐牢,這是一種形式。匡扶儀為反**犧牲了,天南縣的宣傳部長趙穩芝為反**坐過牢。有些是通過寫信反映問題的,最終把**分子扳倒了。有些是暗中掌握了**分子的犯罪證據,然後一舉將**分子置於死地的……不管采用什麼方式,我認為反**是公民的權利和義務,也是十分光榮的職責。”王步凡說著這話已經意識到東方霞的話中有話,但他弄不清楚東方霞是不是也想當反**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