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3)

太宗顧侍臣檢《謝玄傳》。閱之,曰:“苻堅甚處是不善?

靖曰:“臣觀《苻堅載記》曰:‘秦諸軍皆潰敗,惟慕容垂一軍獨全。堅以千餘騎赴之,垂子寶勸垂殺堅,不果。’此有以見秦師之亂,慕容垂獨全,蓋堅為垂所陷明矣。夫為人所陷而欲勝敵,不亦難乎?臣故曰無術焉,苻堅之類是也。”

太宗曰:“《孫子》謂‘多算勝少算’,有以知少算勝無算,凡事皆然。”

太宗曰:“黃帝兵法,世傳《握奇文》,或謂為《握機文》,何謂也?”

靖曰:“‘奇’音‘機’,故或傳為‘機’,其義則一。考其詞雲:‘四為正,四為奇,餘奇為握機。’奇,餘零也,因此音機。臣愚謂兵無不是機,安在乎握而言?當為餘奇則是。夫正兵受之於君,奇兵將所自出者。法曰:‘令素行以教其民者,則民服。’此受之於君者也。又曰:‘兵不豫言,君命有所不受’,此將所自出者也。凡將,正而無奇,則守將也;奇而無正,則鬥將也;奇正皆得,國之輔也。是故握機握奇,本無二法,在學者兼通而已。”

太宗曰:“陳數有九,中心零者,大將握之,四麵八向,皆取準焉。陳間容陳,隊間容隊;以前為後,以後為前;進無速奔,退無遽走;四頭八尾,觸處為首;敵衝其中,兩頭皆救;數起於五,而終於八,此何謂也?”

靖曰:“諸葛亮以石縱橫布為八行,方陳之法即此圖也。臣嚐教閱,必先此陳。世所傳《握機文》,蓋得其粗也。”

太宗曰:“天、地、風、雲、龍、虎、鳥、蛇,斯八陳何義也?”

靖曰:“傳之者誤也。古人秘藏此法,故詭設八名爾。八陳本一也,分為八焉。若天、地者,本乎旗號;風、雲者,本乎幡名;龍、虎、鳥、蛇者,本乎隊伍之別。後世誤傳,詭設物象,何止八而已乎?”

太宗曰:“數起於五而終於八,則非設象,實古製也。卿試陳之。”

靖曰:“臣按黃帝始立丘井之法,因以製兵。故井分四道,八家處之,其形井字,開方九焉。五為陳法,四為間地,此所謂數起於五也。虛其中,大將居之,環其四麵,諸部連繞,此所謂終於八也。及乎變化製敵,則紛紛紜紜,鬥亂而法不亂;混混沌沌,形圓而勢不散,而此謂散而成八,複而為一者也。”

太宗曰:“深乎,黃帝之製兵也!後世雖有天智神略,莫能出其(闘)閾,降此孰有繼之者乎?”

靖曰:“周之始興,太公實繕其法:始於岐都,以建井畝;戎車三百輛,虎賁三(百)人,以立軍製;六步七步,六伐七伐,以教戰法。陳師牧野,太公以百夫製師,以成武功,以四萬五千人勝紂七十萬眾。周《司馬法》,本太公者也。太公既沒,齊人得其遺法。至桓公霸天下,任管仲,複修太公法,謂之節製之師,諸侯畢服。”

太宗曰:“儒者多言管仲霸臣而已,殊不知兵法乃本於王製也。諸葛亮王佐之才,自比管、樂,以此知管仲亦王佐也。但周衰時,王不能用,故假齊興師爾。”

靖再拜曰:“陛下神聖,知人如此,老臣雖死,無愧昔賢也。臣靖言管仲製齊之法:三分齊國,以為三軍;五家為軌,故五人為伍;十軌為裏,故五十人為小戎;四裏為連,故二百人為卒;十連為鄉,故二千人為旅;五鄉為(帥),故萬人為軍。亦(由)[猶]《司馬法》‘一(帥)五旅,一旅五卒’之義焉。其實皆得太公之遺法。”

太宗曰:“《司馬法》,人言穰苴所述,是歟?否也?”

靖曰:“(案)《史記.穰苴傳》,齊景公時,穰苴善用兵,敗燕、晉之師,景公尊為司馬之官,由是稱司馬穰苴,子孫號司馬氏。至齊威王追論古司馬法,又述穰苴所學,遂有《司馬穰苴書》數十篇。今世傳兵家流,又分權謀、形勢、陰陽、技巧四種,皆出《司馬法》也。”

太宗曰:“漢張良、韓信序次兵法,凡百八十二家,刪取要用,定著三十五家。今失其傳,何也?”

靖曰:“張良所學,太公《六韜》、《三略》是也;韓信所學,穰苴、孫武是也。然大體不出三門四種而已。”

太宗曰:“何謂‘三門’?”

靖曰:“臣(案)《太公.謀》八十一篇,所謂陰謀,不可以言窮;《太公.言》七十一篇,不可以兵窮;《太公.兵》八十五篇,不可以財窮。此三門也。”

太宗曰:“何謂‘四種’?”

靖曰:“漢任宏所論是也。凡兵家流,權謀為一種,形勢為一種,及陰陽、技巧二種,此四種也。”

太宗曰:“《司馬法》首序蒐狩,何也?”

靖曰:“順其事而要之以神,重其事也。《周禮》最為大政:成有岐陽之蒐,康有酆宮之朝,穆有塗山之會,此天子之事也。及周衰,齊桓有昭陵之師,晉文有踐士之盟,此諸侯奉行天子之事也。其實用九伐之法以威不恪。假之以朝會,因之以巡狩,訓之以甲兵,言無事兵不妄舉,必於農隙,不忘武備也。故首序蒐狩,不其深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