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黃連·厚樸(5)(2 / 3)

珍妮到來後,最感到別扭的是於蓮舫,她完全沒有料到惠生老太太會把珍妮安排到她的房間來,可悲的是她連拒絕這一安排的理由都沒有,房子是龔家的,人家願意安插誰就安插誰,她不能說半個不字。別扭,窩囊也隻有自己知道。珍妮的折疊床安置在外間,平時珍妮就和曉默在街上逛,隻是晚上才來躺一躺。每次曉默找珍妮都是在門外叫,從來不進於蓮舫的房間,所以於蓮舫對曉默,大多隻聞其聲,未見其人,有時兩人在院中碰見了,也隻是客氣地點點頭,連句多餘的話也沒有。其實於蓮舫很想跟曉默談一談珠珠的學習問題,但一見曉默那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麵孔,便什麼也不想說了。倒是珍妮對於蓮舫的身份並不計較,她似乎對前妻不前妻的並不在乎,“現在不是已經沒任何關係了嗎?”她對於蓮舫說,你用不著再解釋,我能理解。但於蓮舫還是反複解釋現在在龔家的工作脫不開,一旦有房就搬出去的話,她怕給珍妮心靈上留下陰影。珍妮聳聳肩,衝她笑笑說,她愛曉默,曉默也愛她,這就夠了。這樣一來,於蓮舫倒覺得珍妮比龔曉默心胸寬暢多了,可愛多了。

龔曉默接到“義和團”的聚會通知,按通知上“不帶配偶,原汁原味”的要求,將珍妮留在家中。其實於蓮舫也接到了通知,因為龔曉默去了,她不便再露麵,便把通知塞進一本雜誌,權當不知道,仍舊在家整理醫案。古舊的醫案帶著一股黴味與中藥混雜的氣味充盈著一種情緒,一種氣氛,讓人說不清年月。珍妮歪在她的小床上看於蓮舫一頁一頁小心翼翼地翻動那些寫滿毛筆字的黃紙,感到眼前這位嫻靜的東方女性與這些黃舊紙張很像一幅博物館收藏的中國古畫。看了許久,她問,你在翻曆史嗎?於蓮舫說是的,我在看光緒三十四年的醫案。珍妮突然一下來了興趣,她從床上跳起來,跑到桌前,興奮地說,我近期研究的課題就是光緒死因說,這些醫案對我可是珍貴的第一手材料了。於蓮舫問珍妮認為光緒是怎麼死的,珍妮毫不遲疑地說是毒死的,她推斷,至少有五個人有害死光緒的嫌疑,即袁世凱、李蓮英、崔玉貴、欒劻和慈禧。於蓮舫倒願意聽聽珍妮的推理。珍妮說,要毒死光緒者首推慈禧,清末翰林院侍講學士惲毓鼎受知於光緒,熟悉宮內情景,將親曆熟見寫成文章,“以傳諸子孫”,這位惲學士盼著“三十四年之朝局,庶有大明之一日”,文內錄光緒聽說慈禧有病,有喜色,太後說“我不能先爾死!”命人將光緒謀害的可能極大,否則不會有相差一日而亡的巧合。於蓮舫說,慈禧雖痛恨光緒在戊戌政變期間的所做所為,將其先軟禁於頤和園玉瀾堂又移至西苑,但彼時的光緒已完全成了慈禧的掌中之物,召見臣工時從不言語,慈禧命他說話才說“外間安靜否?年歲豐熟否?”凡曆數百次,隻此二語,用龔家老太爺醫案的記錄是“聲極輕細,幾如蠅蟻,非久習殆不可聞”。以慈禧炙手可熱的權勢足可以駕馭這個病歪歪的皇帝,何須毒害?說著翻出一頁病案說,就拿三十四年五月初六這次診病來說,距光緒之死尚有半年,龔禦醫除了記錄脈案,方劑以外,尚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