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看不起他而已。有點骨氣的男人都看不起那種吃軟飯的寄生蟲。”
“我看你確實是嫉妒埃塞克斯伯爵。”
“那你知不知道為了這個小白臉,我們差點輸給西班牙?”
伊麗莎白愣住了:“怎麼回事?”
“原本在風暴來襲之前,德雷克還來得及發動一次對西班牙港口的偷襲,卻被女王的命令阻止了。”
“我知道。”那時伊麗莎白也和英國艦隊在一起,親耳聽見德雷克接到女王不許出戰的命令以後,鬱悶得在口頭上狠狠地把女王以及她的所有女性親屬的某個器官問候了個遍。可能是因為女王的親戚太多,這番詳細的問候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隻是當時戰況未定,德雷克作為主力大將,不能在這樣的要緊時刻因為對女王大不敬而被治罪,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沒有讓其中的隻字片語流傳到艦隊高級指揮官之外。
“那你知道為什麼女王不讓德雷克出戰嗎?”
“不是說因為那時候女王覺得還有和西班牙和解的機會嗎?”女王畢竟是女人,喜愛和平多於殺戮,從不放過化幹戈為玉帛的機會,隻是這次麵對西班牙,女王的和平願望反而導致貽誤戰機,幸好沒有釀成嚴重後果。
“那隻是對外宣布的托詞而已。”米迦勒一仰脖子,把杯中的酒全都倒進喉嚨,“女王心慈手軟,還在猶豫要不要和西班牙開戰?我可是親耳聽見女王向西班牙大使宣戰。需要當機立斷的時候,女王不會比姐姐更猶豫。在開戰前夕會出爾反爾,其實是因為埃塞克斯伯爵要接著打仗逃債,不理會女王不允許他出征的命令,留了幾封信給他的朋友,就公然抗旨,奔赴普利茅斯,還逃上了羅傑?威廉斯爵士的船。女王隻知道埃塞克斯伯爵逃到了某個艦隊副司令的船上,隻是不知道這個副司令是威廉斯還是德雷克,因為怕他送命,下令所有船隻不準離開普利茅斯,直到他被搜出來。可那時暴風已經來了,因為他一個人,害得整個艦隊都被困在普利茅斯港。要不是湊巧‘尼可’一家來,這場仗還不知道誰勝誰負。”
伊麗莎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為埃塞克斯伯爵的肆意妄為,也為伊麗莎白女王對這位“藍顏禍水”的寵愛。
米迦勒注意到埃塞克斯伯爵身邊有個不斷和他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顯然也是在談論他們的小矮人:“要是找丈夫,我比較推薦他身邊的那個——羅伯特?塞西爾,伯利勳爵威廉?塞西爾的次子。能以次子的身份繼承父親的衣缽,至少說明他不是吃軟飯的。”
“因為他有個太愚蠢的大哥,而且根本沒有吃軟飯的資本。”可能是因為威廉?塞西爾老年得子,羅伯特?塞西爾長得不算太難看,頭腦也不比父親差,但是從小體弱多病,身材矮小,還是個駝背。女王因此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小矮人”,這個外號經常能讓十分介意自己身高的羅伯特?塞西爾暴跳如雷。
米迦勒突然湊近伊麗莎白:“那你覺得我有吃軟飯的資本嗎?”
“斯第爾頓家的家業都是奶奶打下來的,你不是已經在吃她的軟飯了嗎,舅公?”
“別叫我‘舅公’!”
克裏斯蒂安突然插進他們中間:“利茲,米迦勒,你們都輸了。一人二十先令,拿來吧。”
“輸了什麼?”
伊麗莎白早就忘了和芙蕾雅打賭的事,直到克裏斯蒂安提起,就聽見女王爽朗的笑聲:“我們的女中豪傑又在教訓哪個倒黴鬼?”
隨著女王駕到,人們向兩邊散開,紛紛向女王行禮問候。伊麗莎白也隨眾人退到一邊,終於看見白月是用什麼打的紐伯萊——走廊裏放的和真人一樣大小的黃銅維納斯像。
傅洛比雪爾和德雷克都從尋找中國的路上铩羽而歸,女王把找到中國的新希望寄托在約翰?紐伯萊身上,於是站在斯第爾頓家族一邊的人難免有些不待見他。想不到紐伯萊是個真正的中國迷,屢次上羅思麗莊園找菲澤塔,想知道更多關於大明國的事。知道斯第爾頓家有白月這麼個血統純正的中國美人,紐伯萊還沒見到她的麵,就對她傾心不已。隻是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紐伯萊把白炅當成了女人,——對白人而言,黃種人不論男人女人,都是十分嬌小秀美的,——展開熱烈的追求,鬧了個大笑話。可是他嘴上說對白月一見傾心,卻到現在還分不清白月和白炅誰是誰,經常在追求白月的時候錯追到白炅身上。以前很多人都分不清白夜和白晨父子兩個誰是誰,現在白炅居然會被人和妹妹搞混,讓他不得不感慨爹娘給他起的好名字——誰讓他是老四,名字都被哥哥們叫光了,白炅才會有個這麼囧的名字,然後隨著名字,他的整個人生都變得很囧。
如果白月可以稍微積極一些地回應紐伯萊的追求,或許還不至於讓紐伯萊幾乎每次都找錯人,害得白炅如此鬱悶,可惜白月除了長相以外,唯一像中國人的地方,就是對男女之事還比較拘謹。麵對紐伯萊的熱烈追求,白月幾乎是見他一次就打一次。紐伯萊被各種桌子、椅子、雕像、武器打到現在還沒死,而且大有越挫越勇之勢,讓菲澤塔都忍不住對他刮目相看。
籠罩在頭上的烏雲終於散去,女王滿麵春風。如今的伊麗莎白女王已經五十五歲高齡,卻沒有一點發福的跡象,身材依然和年輕時一樣窈窕動人,腳步和年輕時一樣輕盈。厚重的鉛粉遮蓋了她被天花毀掉的皮膚,也遮蓋了皺紋,鮮豔的紅色假發也讓她過於蒼白的皮膚透出少年人一般的氣色。她像是個供奉在廟堂的偶像,永遠不會老。
隨著女王的腳步,讓到兩旁的賓客像海水退潮一般紛紛彎腰行禮,而女王不時停下來,和這個開開玩笑,和那個聊聊天,在埃塞克斯伯爵麵前停留的時間特別長,幾乎走了整整五分鍾,才走完從門口到寶座的距離。
宴會繼續,女王提議為打敗無敵艦隊的英雄們幹杯:“西班牙的陰雲曾經籠罩在英國的頭上,在此期間,有一些關心朕的安全的人勸朕要注意如何對待軍隊,以防反叛。但是,朕從來不曾對朕親愛的和忠誠的人民持不信任的態度。隻有暴君們才有這種疑慮,而朕自認一直把英國的子民當作自己的兒女。你們可以從朕一貫的行為中看出,朕是根據上帝的意誌,把自己的力量和安危寄托於臣民的忠誠感情和善意。在戰鬥最關鍵的時刻,朕也曾忘記自己的女兒身,穿著鎧甲來到朕的戰士中間,與他們全體同生死、共患難。為了上帝,為了朕的王國,為了朕的臣民,為了朕的榮譽,為了朕的祖先,朕可以不惜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朕知道自己是個女人,力單體弱,但是朕有一個國王的博大心胸,一個英格蘭國王的心胸。朕藐視西班牙,藐視任何膽敢侵犯我國神聖國土的人。麵臨外患,朕也將拿起武器,親自掛帥,證明自己不比任何一個坐在王位上的男人差。”
她這到底是論功行賞,還是在標榜自己?在一片“天佑女王”的歡呼聲中,米迦勒忍不住腹誹。
“所幸上帝保佑,用他的大風將西班牙艦隊吹得四散而去。在這場戰鬥中,在戰場上作戰的每一個人都應該為他們的英勇得到獎勵。”伊麗莎白女王舉起酒杯,“在此,敬我們英明的艦隊司令托馬斯?霍華德勳爵,敬我們勇敢的副司令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敬我們悍不畏死的約翰?霍金斯船長,以及每一位英勇作戰的英國人。不論是親自上戰場殺敵的,還是默默捐助資金的,你們都是英國的英雄!為守衛我們神聖祖國的勇士們,幹……”
女王剛要說“幹杯”,霍華德勳爵卻打斷她:“陛下,我想您忘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