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匈奴的從守勢轉入攻勢(3)(1 / 1)

賈誼的這個設想,看似有些奇怪,但卻也並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讀書和總結前人經驗的產物。按《史記·秦本紀》,秦穆公對戎王有賢臣由餘,十分憂慮,後用內史廖之計,送“女樂”給戎王,使戎王沉迷於女樂,荒於政事,由餘屢諫無用,君臣發生裂痕。秦穆公於是派人去動員由餘降秦,從而攻破了戎國,開地千裏,遂霸西戎。賈誼既是研究《春秋左氏傳》的,又寫過《過秦論》,對秦國的曆史必有所研究。又,以金帛分化瓦解敵方,亦是漢初漢高祖在戰爭期間常用的方法。劉邦與項羽作戰時,就曾用陳平之計,以數萬斤金給陳平,讓他對項羽君臣之間行反間之計,見《史記·陳丞相世家》。漢高祖與叛將陳豨作戰時,因陳豨部下多為商人出身,於是以大量金帛贈陳稀部下,使其將領紛紛離陳豨來降,見《史記·高祖本紀》。賈誼不過是讀書能化,將曆史經驗與漢初的做法,綜合起來,提出一種分化瓦解匈奴的方案而已。

賈誼設想的“五餌三表”之術,漢景帝的確用過。《史記·絳侯周勃世家》說:

匈奴王唯徐盧等五人降,漢景帝打算封他們為侯,以鼓勵其他匈奴人來降。丞相周亞夫說:“他們背其主以降陛下,陛下封他們為侯,這豈不是鼓勵人臣不守節操嗎?”漢景帝說:“丞相這個主張不可用。”於是封唯徐盧等五人均為列侯。周亞夫因此請病假。景帝中三年,周亞夫以病免相。

無獨有偶,漢景帝優待匈奴降人的做法,其子漢武帝也同樣實行過。漢武帝元狩二年,匈奴渾邪王帶領數萬人降漢,據《漢書·衛青霍去病傳》說,渾邪王到長安以後,漢武帝賞賜他數十百萬、,封渾邪王萬戶,為漯陰侯,又封其四小王為列侯。巧得很,也有一個類似周亞夫的直臣汲黯兩次諫勸漢武帝。我們不妨看一看汲黯兩次諫勸之語:

“匈奴背叛其主而降漢,漢隻須讓他們自己慢慢走過來就是了,何至於要疲敝中國弄得天下騷動如此優待他們呢?”“匈奴攻擊漢的要塞,拒絕漢的和親,中國起兵誅之,死傷不可勝數,花的錢不知有多少百萬!臣愚以為陛下得到胡人,都應作為奴婢以賜從軍而死的軍人家屬,取得的匈奴財物,也應分發給這些軍人家屬,以謝天下之苦,而安百姓之心。如今陛下不但不這樣做,反而空了府庫來賞賜渾邪王及其數萬之眾,征發良民百姓來侍養他們,如同奉養驕子一樣,這做法對嗎?”①①《史記·汲鄭列傳》

漢武帝怎麼對待汲黯的諫言呢?淡然置之說:“我很久聽不到汲黯之言,現在又聽到他胡說了。”

我們若是孤立地看,周亞夫、汲黯的話均極在理:若就人而言,周亞夫是漢景帝時抗擊吳楚七國叛軍的最主要的功臣,又是身為百官之首的丞相,汲黯是漢武帝當太子時的宮官,老部下,又是有名的直臣。於人於言,都不應完全不聽,但是,漢景帝、漢武帝父子,就像一個模子裏鑄出來的一樣,全是堅持封賞匈奴降人,一概不聽這些諫勸意見,也不向他們作任何解釋。而這一封賞匈奴降人的做法,正是出於賈誼的“五餌三表?。一個合理的解釋隻能是;“五餌三表”乃是賈誼的另一封上書,同樣是深藏於宮中,作為一種保密的對付匈奴的策略,隻有皇帝們本人知道,對大臣也不稍透露。今存賈誼《新書·匈奴》篇,其行文亦為臣下對皇帝上書口氣,可以參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