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分小實際上卻是漢文帝法外開恩。因為,分封王無子就理應將封地收歸中央。這就是說,漢文帝其實是將應歸中央之齊地分給齊悼惠王諸子的。所以這樣的分小,是完全不露痕跡的,但卻又留下了一個分封王諸子都能得到封地的榜樣。這裏又可看出,漢文帝的謹慎態度。
同一年,漢文帝又封淮南厲王劉長的三子--劉安為淮南王,劉勃為衡山王,劉賜為廬江王。原淮南王國一分為三。①①《史記·淮南衡山列傳》這可以說是出於同樣考慮。淮南厲王劉長是有罪後氣忿不食而餓死的,其地漢文帝十二年已改封給他人。至漢文帝十六年又分為三國,分封劉長諸子,可見其目的在於將大國分小的實際思路。
那麼,何以這兩國的分小,正好都在漢文帝十六年呢?我們一看《漢書·文帝紀》及《漢書·袁盎晁錯傳》,就明白了。原來,漢文帝十五年九月,曾下詔要臣下們直言極諫,晁錯對策稱旨,“時賈誼已死,對策者百餘人,漢文帝對晁錯的對策最滿意,因此,提升晁錯為中大夫”。“晁錯又提出削弱諸侯的看法……。漢文帝雖未盡聽,但是很欣賞晁錯的才幹。”“雖未盡聽”的說法較含糊,其實倒是聽了的,就是至次年,將齊國和淮南王國分小,分小的辦法出自賈誼,但晁錯的重新提出這個問題,促使漢文帝於次年下了決心。而據《漢書·賈誼傳》,漢文帝之下決心,從根本上還是記住了賈誼的觀點:“(賈誼死後)四年,齊文王死,無子。漢文帝想到賈誼的看法,乃分齊為六國,盡立悼惠王子六人為王;又遷淮南王劉喜於城陽,而分淮南為三國,盡立厲王三子以王之。”
但是,另一些大國,如吳國、楚國,因為分封王健在,漢文帝沒有找到機會,就堅決未動他們。
這裏,我們可以明確看出漢文帝的思路。趙、齊、淮南三國,因為碰到了恰當的、不引起震動的機遇,他便將它們分小了。但他並沒有如賈誼所說,在一切分封國實行普遍分小的做法,更沒有以分封王國的始祖為標準,將分封王國瓜分給始祖的諸子、諸孫。這很容易理解,那樣做,就是從現有分封王國國君手上奪其土地而瓜分之,震動太大,不利於安定,漢文帝不肯為。
這是一位十分沉得住氣、處事穩健的皇帝,他絕不冒冒失失地辦事。但是,有了將分封國分小的機會,他也絕不放過。
他的兒子漢景帝就不同了,比較而言,辦事要比漢文帝魯莽些。而漢景帝重用的謀臣晁錯,也與賈誼不同。這兩人湊在一起,就不免生出了若幹麻煩事。
晁錯本來是學“申、商刑名”的,是法家學者,和秦始皇、李斯是同一派。所以,他的主張郡縣製、反對分封製,是不待說的。就這個意義而言,他和賈誼的削弱分封王國的觀點,可以說是一致的。我們看《史記·吳王濞列傳》中,所載晁錯上漢景帝書,說漢高祖初定天下時,同姓少,所以齊、楚、吳三國“分天下半”,都應削弱。就能知道其觀點大略。但賈誼立足於儒學而吸取了法家思想,故其觀點與做法均緩和而不太露痕跡,而晁錯雖也學過儒家《尚書》之學,但那是奉命而學的,本業卻是法家,故其論峻急而嚴刻,所以,他的上書中竟有這樣的話:“今削之亦反,不削之亦反。削之,反得快,禍小:不削,反得遲,禍大。”為什麼以純法家思想治國,一時效果頗佳,最後往往激化矛盾,釀成禍端,這幾句話很有代表性。因為法家對於要解決的問題,隻顧自己泰山壓頂般壓下去,力勝者強;而往往不注意緩和與化解矛盾,所以常會使矛盾積累、積聚起來,而形成總爆發。請看《史記·吳王濞列傳》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