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前我換過幹淨的牛仔褲和白色的美國棉襯衫，提前趕去潛水艇。經常熱鬧喧嘩的咖啡館外掛著今日停業的魚形木牌。我推開門進去，小鬆意味深長的對我點了點頭。身穿雪白廚師服的光頭難得出現在前台，麵無表情用巨大無比的骨瓷茶杯喝著濃如墨汁的黑咖啡。我在空無一人的大廳內找靠窗的座位坐下，不久光頭為我端上拿鐵。臨街的大塊玻璃上昨夜的雨痕猶在，天空流雲變幻陰晴不定，正午一過有人推開潛水艇的大門進來，我扭頭看去，正是頭戴棒球帽的付鬱。我看他掃視大廳，然後徑直走向我，小鬆隨後為他送上大杯裝的冰鎮黑啤。
“這裏交給你們。”小鬆點頭對我們說：“我出去走走。”付鬱麵色陰沉直直看著我，小鬆出門後，潛水艇內一時靜謐無聲。
“聽說你想盡了方法找我？”付鬱陰沉著低聲說：“本來對你這種軟性男人就不感興趣，但看來還是有必要見上一麵。我要知道姐姐被你弄去了哪裏？和那姓陳的有沒有關係。當然，第一次見你之後，我就衷心奉勸我姐趁早甩了你，因為你這樣的軟蛋實在無聊，利用利用也就罷了，長期麵對你必定會有心理毛病那種事情發生。”
“不會想問我錢在哪裏吧？然後長篇大論勸我退還？”他麵露嘲諷看著我：“如果你幼稚到那個地步，那在這個世界上你連同情都不配擁有。”
“別害怕。”他繼續譏諷道：“來之前有人特別叮囑我要克製，拿了人家錢還要回頭恐嚇別人，那就沒什麼道理了。雖然今天隻是我和你的家事，如果你認為是家事的話，但我還是不準備讓你哭著鼻子回去。這點盡可放心！”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找你來就是為了和你談人生道理的呢？”我呐呐問。付鬱臉上的鄙夷毫不掩飾。“人生道理？”他撇嘴道：“那種糊弄人的謊話我這裏不比你少。口口聲聲遠大抱負宏偉理想，我他媽實在是厭煩透了那種苟活的日子，你人模狗樣的時候，我卻有時甚至要為一碗方便麵站在馬路中間往過往車輛裏塞售房廣告，那種滋味你受過？三個紅綠燈轉換之間你收獲的白眼就會超出你前半輩子的所有存貨！我他媽一樣奮鬥過，可這該死的一切從來沒有給過我哪怕最基本的一次機會！而我最後也隻能通過這該死的個人奮鬥來解決我人生最後的地位問題。姐不是也常說，精英與否並不是指一個人的人生起點，而是指他最後的人生位置嗎！？”
“於是為了物質你連自己的親姐姐也出賣？”我下意識問：“之前我一直都以為哈姆雷特那種東西隻是我們人類的杜撰。”
“說我是魔鬼是嗎？”付鬱冷冷笑出聲來：“蠢材！”他義正嚴詞說：“出賣？這當然不是出賣，而隻不過是一個精心策劃的冒險！與你們的工作沒什麼兩樣，你們在花花綠綠的紙頭上堆出沙上之塔的各種計劃，然後去糊弄大眾。而我隻不過做了和你們一樣思維模式的事情，不過這次洗掠的是你們！至於姐姐，她不會是犧牲品，她那麼年輕，那麼漂亮，那麼有專業能力，她對這個社會，對你們必然還有其用處，因此到頭來一定會什麼玩意出來和這個世界妥協，隻不過我沒想到，連緩衝期都沒有她就被你們弄出去了！”
“弄出去？”我呐然道：“你的姐姐，背上有應該是你來承擔的二十年以上的刑期啊！”
“那也沒有辦法。”付鬱目光瞬間明暗，但立刻又恢複他來時的陰鬱神色。“即使我自己麵對這二十年的刑期，姐姐也一定會大包大攬，由她來承擔刑責的。這一點，我比你更加了解。”
“於是你就樂於看見這一切發生？”我黯然問。
“無需做什麼。”付鬱堅絕道：“甚至不用付出任何代價，那種熱錢入境就是為了撈一票就走，陳品他們很快就會恢複對資金的控製，而以後以他們的手段，回報率會高的他們最終會漠視在我這裏蒙受的損失，甚至最終買家那裏的損失，他們也會痛快的靜悄悄彌補，而所有這一切都要歸功於你地下運作資金的能力和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