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故事(1 / 3)

一個粉紅色的小小的信封,在口袋裏,當鄭夫人替她丈夫刷黑嗶嘰上衣時候,給發現了。她悄悄地說,“多漂亮呀?”同時,在她的眼中,那信封好像顯示給她的不僅是漂亮,而另外還有一種刺激,是疑惑。因此,她的心中便浮上那女人富有的類乎酸的情味了,可是她又對這種情味加以否認。

她想,“不會有的,那隻是一種幻想罷了。”

“不過”,可是她又想:“像這樣漂亮的粉紅色小信封,男子們是不用的。”

於是她躊躇了。她認為這種的推測是不應該的,是愛情的蛀蟲,是苦惱接觸的導火線,可是她又覺得那小信封的可疑,仿佛其中是蘊含著許多秘密,許多不可思議的曖昧的事……最後,她為解決這兩種思想的衝突,雖覺得這行為有點不道德,也無暇慮及了,把粉紅色小信封拿出來,信口是已經拆過的,蜜色的信紙又分外顯明地映到她的眼睛。

順著手,這信紙就給展開了。

信裏麵說:——

後天——星期六——下午二時在水榭等你,你來吧,我得了一中新穎

的方法,願我倆速速來試驗那快活!

囗囗約。

這是怎樣奇怪的信嗬,同時又是何等重大的一個打擊!鄭夫人的眼睛從驚嚇中張大去,發呆了,全身起了變化,那蜜色的信紙就在手指間微微地顫動。

這時,因了這種的發現,在平常所忽略過的許多疑點,也像雨珠般在她的腦裏驟現了。第一,她覺得她丈夫在每一個星期六下午全不在家,並且每次在動身之前,總是十分周密的觀顧他全身的服飾!衣裳是熨得平平的,皮鞋擦得發亮,領結幾乎要打到五六次才滿意……在臨走時,還上上下下的,對著穿衣境前後的打轉。此外,她又想到他髭須向來是隔一個或兩個星期才刮一次,這三月來,卻差不多每天都曾刮;頭發更是一分鍾不曾鬆的把壓發帽緊緊的壓著……凡這種種,到想來,縱是把沒有想到的那些不說,隻就這所發現的算來,也真是太多了。總而言之:在許多極小的動作中,已是證明他的心早就變樣了!

她又忽然想起,在他回到家裏和她接吻的時候,尤其是在最近這一個月,那嘴唇觸到時,不是懶懶的軟弱便是急促的粗暴。軟,像那樣,這是缺乏熱力的!粗暴,那更是溫柔的反證了!她又想到,在從前,她和他的接吻是由眼光作媒介,當在靜默中彼此會意了,然後兩個身體挨近去,多半是她的頭躺在他臂彎裏,讓他的臉偏下來,嘴唇於是接觸了,從溫柔到熱烈,至於會聽見胸部同樣的一種跳動……

“然而”,她想,“現在是變了,變成了虛偽的……”

“沒有想到的事!”她漸漸地憤恨了。

“男子的愛情真靠不住……”她繼續感想,“結婚還不到兩年,就有這樣的外遇了!”眼睛便垂到信上麵,她看見那寥寥的幾行字卻寫得非常的娟秀。

“新穎的方法!”她默念信中的話,並且想,所謂方法,這自然是非靈感的方麵了。“哼!”她的心頭又參加上鄙視的觀念,“快活,這樣不要臉的女人……”好像類乎酸的那情味,又來激動她。

因為要想從信上字的筆劃中間,尋覓到或人的筆跡,所以她雖說非常厭惡和妒恨那封信,卻重新把眼光去觀察了幾回,可是到結果,凡是她知道的她丈夫認識的女友,又和這都不相像。

關於這女人,因是不認識的,她就用力去想像那樣子;頭發是燙得蓬鬆蓬鬆的,眉毛又細又彎,眼睛墨黑,嘴唇自然是紅色了,穿著仄小鎖身的旗袍,用高跟的皮鞋走起路來,那小屁股就一斜一歪的擺動……當然,除了會妖會媚,肉感必定是強烈的!

“總而言之”,她把這想像歸納起來,作一個結論。“這女人,是一個頂時髦頂逗男人性狂的就是了!”

不過,像回回,這符號究意代表的是什麼名字呢?卻很費她的思索。

到後來,她把這個想像中的女人丟開了,一心一意的隻想看這種不幸的事件。

她又憤恨的說,“男子的愛情真靠不住!“這時,在她複雜的思想中,卻發生了她自己認為是精確的觀念,那就是女人不要和男子結婚,一結婚這女人的一切就完了!

“如果我還沒有和他結婚……”想著,她有點傷心了,那蜜色的信紙又開始在手指間顫動。

然而鄭夫人是一個又聰明能幹的女人。在平常,她對於任何急迫發生的事件,都會應付得恰當裕餘;雖說這一件事是太出她的意外,是唯一利害的切身問題,但也正因為是重要,她更覺得該冷靜些,縱要報複,要懲罰,那也必須用一種穩健的手腕去對付,這樣才不會使這事情弄到更壞的。

她沉思了。

很久以後她自語:“第一,要冷靜,不要給他看出破綻來!”於是她把蜜色信紙放到信封去,信又歸還到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