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走了,車站漸漸靜寂下來,沈新南和韻柳還相互偎依著久久佇立在濕蒙蒙的薄霧裏。……
又是黑夜了,空氣裏彌漫著樹葉子清苦的味道。沈新南推開車門,鑽出了汽車,將手上未吸完的殘煙丟在了地上,腳尖踏上去,拈滅了它。一麵他一抬頭,看見二樓她房間的燈已經熄了,想必她已經睡下了。
靜夜裏,對麵馬路上有一輛汽車‘嗚嗚’著開過去了,韻柳猛然驚醒了過來,玻璃窗子正被遠遠探來的車燈照的雪亮,黑漆漆的房間裏,滿屋子家具的影子正在四圍的牆上緩緩的移動著,很像是一群遊走在四壁的幽靈。
新南路過韻柳的房間門口,略停了一下腳步,聽見屋子裏靜悄悄的,他邁開步子又轉腳走開了。
“新南!”剛走開兩步,身後的房門忽然被拉開了,他剛遲疑的一轉身,韻柳已經快步走上來猛然抱住了他。她穿著睡袍的身子在隱隱的顫抖。
“你回來了!剛才我一直在等你,不知怎麼就睡著了。”她有些喘息未定的聲音低聲說。
新南樓著她,心裏忽然抑製不住一陣心疼。他知道她是在擔心什麼。但是,他又不能告訴她,若是對她說了自己真實的處境,依她的性格,隻會更死心塌地的留在他身邊陪著他。
這些日子他已經在心裏醞釀著也許該告訴她關於肖希源的所有事情了,讓她去找肖希源。也許,肖希源是更能給她幸福的人。
把她整個橫抱了起來,送她回到了床上,安撫她繼續睡,他就關門出去了。立在她的門口,還沒走開,看見從門縫裏忽然泄出了一片燈光來,——是她又把燈打開了。新南在心裏低低一聲沉歎,讓她跟著自己這樣擔驚受慮的過日子,吃不好、睡不穩,他於心何忍?……也許真的該把她還給肖希源了。至少避免了讓她受到自己的牽累,她也不必再這樣擔驚受怕的過日子;而他自己也可以更毫無顧忌的去做他該做的事。
微帶些涼意的夜風裏,新南靜默的站在陽台的扶欄前,心事沉沉的望著濃濃夜色,一支煙卷兒在他指間一明一暗的悠悠燃著。
忽然聽見身後房門的門鈕被輕輕旋開了,他一轉身,看見是韻柳開門進來了。絲滑的睡衣外單圍著一條寬大的毛線圍巾,為她婉轉風流的韻致更平添出了幾分柔媚之態。
“怎麼還沒睡?”他裝出一幅若無其事的神色,一麵從陽台上走回了屋子裏去,把沒吸完的殘煙去拈滅在了煙灰缸裏。他極少會當著她的麵吸煙。
韻柳靜靜望著那根殘煙最後燃盡悠悠一縷青煙,她知道他有很深的心事。雖然他因為有自己的顧慮而不願告訴她,她也不覺得一定就要去完全清楚的知道他的事,即使知道了也未必就能幫上他,不過她必須要讓他明白,她願意和他一起承擔的決心。她從沒忘記過自己曾答應過他,要給他一個家。世事太難定,這些事如果再不做,她真的害怕就許來不及了。
僅亮著兩盞昏黃黃壁燈的房間裏,她緩慢的走到了他的麵前去。
“新南,現在你的腿傷也已經完全好了,我想,我們,”說到這裏,她忽然略頓了一頓,低垂下眼,放輕了一些聲音,“我們選個日子把婚禮辦了,你看怎麼樣?”
當她抬眼柔軟的目光去看向他的時候,新南已經顯得有些倉促的背過了身去,微微有些顫抖的手去從衣兜裏摸出了香煙夾子,抽出了一隻煙卷兒銜在了嘴邊。剛摸出打火機,正要打火,她柔軟無骨的一隻手忽然從他身後伸過來輕輕把他的手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