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糾纏,三人之間(1 / 3)

幽幽的簫聲忽然飄起,在這寒寂的夜裏。

韻柳輕放下手中的書,凝神去聽。蕭聲幽沉,在這寒意凜凜的夜晚來聽,更是深透著無盡的蒼涼況味。

不知道是什麼人在吹這曲子。應該是這肖府裏的人。韻柳暗自揣度,她首先想到的是肖思澤。她心想他剛剛沒了一個小妾,多少也該會有些傷懷吧。這簫聲中暗透的淒愴倒也符合他此時的心境,不為了那死了的女人,也為了傷懷他自己的遭遇。而且,他那個人看起來儒雅的很,倒也像是一個擺弄絲竹的人。

‘吱呀!’一聲沉響。韻柳一驚,猛然從剛才那一番思緒中回過心神,像是院門被人打開了。她意識到是有人來了。

前段日子,府裏在大操大辦原來那位二姨奶奶的喪事。這段亂糟糟的時候,為了防備再有人借她生事,日夜間她住的院門都是鎖上的。她住的院子不準人來,也不準她出去,隻有周媽陪住在這裏。每天裏,也隻有吹吹打打的哀樂聲能飄的進來。晚上,更是從沒有人來過。會是誰呢?

再也不及細想,韻柳已經站起了身,聽見屋外傳來的是一個慢且穩的步子,又聽見東屋的周媽已經出去開屋門了。韻柳竭力定了定心神,轉身走進堂屋裏去。那人也正低著臉邁過門檻進屋裏來。屋裏柔黃黃的燈光隨即落在了他的身上,照亮了他的臉。

那是一張眉清目秀的麵孔,目光深沉卻溫煦——是肖思澤。

韻柳倒是愣了一下,正在想著剛才那淒愴的簫曲該是他吹奏的,他倒出現在這裏了。看來並不是他,她猜錯了。說不上為什麼,她心裏這一刹那間竟有一些些悵然若失。她不自主的就去凝神再聽那簫聲是不是還在,卻也沒有了。

耳邊唯有寂寂的風聲。

遲疑間,思澤卻是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前。韻柳翻然回過心神,低垂著的眼中猛然看見麵前低垂著的袍襟子,不禁深深一驚,出於本能的,腳下連忙就後退出去兩步。她心裏也一陣驚恐不定:他這麼晚來這裏,是做什麼?難道……她隻是低著臉,眼睛的餘光裏卻警惕著他不要再向她靠近過來。她整個繃得緊緊的。

她對他的忌憚,思澤又怎能看不出來。他遲疑的立在原地,渾身僵滯了一下。雖然早就已經知道她的態度,不過,不知為何,一麵對她的他的忌憚、回避,他內心深處還是會滋生出一些些悵然若失的惆悵。

思澤很快就收起了那一點自憐自傷,既然她不是自願,他也決不會讓自己對她有非分之想。他是個行君子作派的人,受過新式教育,也懂得尊重女性。……不過,他對自己的行為自然是能管的住的。可是,對自己的心到底又能管的住幾分呢?就很難說了吧。他是個寂寞的人,寂寥的心是渴求慰藉的。隻是,現在的思澤自然沒有意識到這些,有時候,隻是簡單的希望身旁有個合適的說話對象,他也便滿足了。

“我今天才從希源那裏知道你原來還在肖府。”他輕聲啟口,一麵轉過身去,舉目四望,隨意的打量著她這屋子的擺設,“你放心,我沒有別的想法。你是……”他忽然停頓了一下,韻柳在他身後注意到他略低了一下頭,重新抬起臉來,方又接著道:

“你是雲艾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

他這淡淡的一句話卻是讓韻柳深深怔了一怔。身後的她,驚疑不定的看著他。

“我今晚來是想問問你,你是不是也不願再回林府去?”他又接著道,“你要是不再想回去,我就去和我們老太太說一聲,讓她收你做一個幹女兒。你留在肖府也就是名正言順了。”

思澤一麵說著,目光一一掠過屋子裏的每一樣擺設。奇怪的是,這屋裏每一樣尋常可見的物件都因為沾染了她的氣息而顯得有些與眾不同起來,每一杯一盞都會在他的心裏激蕩起一圈圈情感的漣漪來。他貪戀的看著這屋裏的一物一件。

他在打量著她的屋子,在他身後,韻柳卻是在深深探究的注視著他。聽他的口氣,仿佛他和雲艾真的是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而且,他為什麼要說她不想再回林府去?

思澤環視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到了怔怔不語的韻柳身上。他遲疑了一下,從她疑慮的眼神裏,他意識到了些什麼。

“我聽說過你的一些事情,”他微微笑了一笑,卻把目光又從她身上撇開,“是之前你二姐告訴我的。那還是幾年前的事了。”他稍頓了一下,極輕的低歎了一聲,低聲道:“你二姐說過,你和你母親一直是被你父親關著,你們母女在林家的處境並不太好。”

“她還跟我說過你一直都想出了林府。”思澤這樣回顧著往昔,神情卻也不自主的黯淡了下去。隔了這些年,雲艾偶然跟他說過的這些事情,如今依然記得這樣清楚,單想到這一點,就讓他覺得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