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燃燼,一段舊情(1 / 2)

趙翠蝶出殯了。

出殯這天,浩浩蕩蕩的送喪隊伍,惹來眾多路人觀望。林雲艾也在其中。

當看見為趙翠蝶身穿著孝服,整個人完全是恍恍惚惚了的肖思澤,她真恨不得棺材裏躺著的是她。——有些東西是不能觸碰的,原以為隨著時間流逝都過去了,卻原來並沒有消失。隻是在身體裏結了冰,一旦化凍,那是一發不可收拾的泛濫。就像她對他的愛。

整整四年了,如果她嫁的那個人對她好些,她和思澤那一段美奐的戀情還不至於這樣令她念念不忘。她懷過一個孩子,可是五個多月的時候小產了。那天她丈夫又喝醉了,又對她拳腳相向,罵她那個不成材的哥哥林鴻侯騙他的錢,就拿她出氣。

結果她的孩子掉了,掉下來的是一個已經成了形的男孩子。從此她再也沒能懷上過。他丈夫對她更是變本加厲,似乎是折磨她能讓他獲得一種快感——不懂得愛的人往往就是這樣,能從恨裏獲得另一種異樣的愉悅感。要不是她娘家還有些勢力,他那個丈夫怕就要把她給休了。短短幾年的折磨,她已經是一個從內裏頭徹底的破碎掉的人了。

如今再看到肖思澤,她也分不清心裏頭那濃濃的糾扯究竟是愛還是恨。如果四年前,對於他們的婚事,他的態度能夠堅定一些,她如今該是兩樣的生活吧。

好在那個霸占他的女人死了,他又是她的了——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她確信他一定還是愛著她的。因為他們是被迫分開的,他從未對她說過不再愛她之類的話。如今,她也決不能讓別的女人再去霸占他的心,他是她唯一活著的念想。她要離婚,獲得自由身,然後隨他去省城,和他常相廝守,隻要陪在他身旁,哪怕是不要名分,她也是願意的。

這個女人突然間變得有力量了。因為愛。這份想象中的愛讓她完全的孤注一擲了。這是可以理解的吧,畢竟她沒有別的寄托了,她這樣一個傳統女人並沒有職業,也沒有孩子,更沒有值得她依戀的親情,隻有那一份曾帶給她快樂過的初戀。在她的追憶中,那是一份誇大了的美好的東西。

她轉身走出了人群。滿腹辛酸的哀樂還在徹天動地的吹著,可那與她無關了。她心裏,另有一番天地。

雨已經下了多時了。起初夾著紛飛的小雪,後來雪沒了,雨也更大了。

希源走進思澤屋的時候,他正坐在書案前,麵前擺著一疊信箋,一支筆握在手中,筆觸對著空白的紙,呆呆得出神。希源走到了他的書桌前,他才回過心神。他把手中的筆往信箋上一放,身子往椅背上靠去。希源在一旁另一張扶手椅子上坐下去了。這時候,外麵的雨下得更響了。

綿綿愁雨‘啪啪啦啦’的滴落著,除了雨聲,還是雨聲,把屋裏這兩個人的距離突然間逼近了。這時,兩個人默默對坐著,都不約而同的想起了曾經一起擁有過的那些青蔥歲月,似水流年。年紀越來越接近成熟了,這兩兄弟能這樣靜靜坐下來談一談心裏話的時候卻也越來越少了。然而,彼此的生活圈子已經不同了,即使說出來又能真正的獲得理解嗎?他們曾經各自所經受過的那些傷害,即使是親兄弟,怕也是很難能夠去體會到其中的滋味吧?——也唯有自己默默添傷。

這時候的兩個人心裏大概都生出了這種感慨。——即使他們身處在一間屋子裏,即使他們是親兄弟,然而他們還都是孤獨著的。

思澤站了起來,移步款款走到了窗前,沉沉望著房簷下的雨簾。

在他身後,希源眼望著他孤寂的背影,自己心裏的那份淒惶也更添重了一層。這個時候,他就很自然的想起了林韻柳,也許她能夠填補思澤失去趙翠蝶的那份失落。

“怎麼,你還沒把她送回去?”再次聽見林韻柳這個名字,思澤顯得有些意外,他別過臉來,問向身後的希源。不過,隨即,他的臉上竟閃過一絲神采,掃走了沉埋在他臉上許久的陰霾。這一瞬間,他已經沉沉墜入了對那個女孩子的回想之中。

這樣回想起這個女孩子來,他的心裏竟感覺到了一些些從如今這番愁悶中解脫開來的慰藉。……

可是,想起那天一見,她對他的忌憚,他該明白她並非是自願的。思澤低下臉去,嘴角露出一抹慘淡的笑意,淡淡的苦澀滋味。

希源從思澤那裏出來,外麵的雨還在下著。

剛才思澤又讓他把她送回去。他也並沒多說什麼,心想思澤剛剛經曆喪妻之痛,這時候的他自然還不可能很快地就去接受一個新人。不過,他也並沒有把關於韻柳的一些情況細致的都去告訴思澤。雖然他來的時候,是打算要告訴思澤的,關於她的母親,關於她和林家的關係,關於她在林家所受的虐待。畢竟她進府來是因為思澤,而且,不久之後也將屬於他。希源隻是告訴自己,還是等一段時候吧,等思澤徹底從這件事情裏頭緩過來,再說不遲。不過,也說不清,似乎這其中還存著一份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