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燃燼,一段舊情(2 / 2)

希源沉歎了一聲,中斷了這段思緒,他不願再去想她,不願再這樣為一個女人糾纏住心思。下午,他還要和幾個掌櫃夥計在商量一批南下貨物運輸的事。現在兵荒馬亂的,貨物運輸的風險是成倍的增加。不過,這一次,催著要貨的南方商家是肖家生意上有十多年的合作關係了,就算是賺不了錢,他也是要做這筆買賣。肖老爺向來在生意上就是很講究情誼的,希源這一方麵的作派隨他父親。

雨一直都在下著,可這時候,希源才忽然覺到有冰冷的雨一直在不停不斷地打在臉上。他不由得加快了步子,重重的腳下,飛濺起一串一串水花來。

翠蝶死了之後,思澤依然住在她原來的那個院子裏。二少奶奶石秀芬自然不願意,從老太太那兒獲得準許之後,就帶著人來搬東西了。要把肖思澤的東西移到了她的屋裏去。傭人一樣一樣搬,她就立在一旁,一樣一樣過目。一個老媽子掀開一個紅漆箱子來,發現裏麵放的都是女人的東西。有幾樣女人的衣服、手絹一個首飾匣子裏也是女人梳妝用的東西。按照當地習俗,趙翠蝶下葬時候,她身前的衣服都是被火化了的。這剩下的幾樣東西其實是肖思澤留下來作為念想的。可是被石秀芬看見了,這點僅剩的念想也就沒有存留下來的可能性了。

當即就命人抬出去連同箱子一起燒了。

不過,秀芬這番舉動也隻是讓思澤更無法接納她罷了。趙翠蝶的屋子,他不去住了。幹脆住進了之前讀書時候為了圖清靜,住過的一間小書房。

思澤推開了房門,屋子裏漆黑一片。他循著記憶,徑直朝書桌的位置走了過去,摸索著撚開了桌子上的一盞水綠小台燈。

伴著‘嗒’的一聲輕響,屋子裏一下子亮了,一起湧進來的不止有光,還有那些往昔的點滴回憶。一個地方長時間不來了,關於它的所有往昔的日子也仿佛是停止封存了。此刻,再次身處這個小書房,滿目熟悉的一切,往昔的似水流年又滔滔的滾湧而來了。

房間在下午的時候已經由傭人打掃過了。桌子椅子、地麵上都是幹淨的,看不出時間的痕跡,仿佛昨天他還住在這裏。而那個昨天該是四五年前的一個昨天了。書桌靠著窗,左側擺著一個竹製的書架。書架並不大,上麵擺的書也是讀書時候的舊書了,很久沒翻動過了。以前卻是常翻的,看那磨損的封皮就知道了,有的書連封皮都已經脫落了。思澤走過去,隨手抽出了一本藍封皮的線裝書。卻先摸了一手的浮塵,原來傭人並沒有擦過這些書。他看著手中灰蒙蒙的舊書,想起這幾年來的遭遇,心裏有一種蒼涼之感。

他朝封皮輕輕的一吹,飛起一團嗆人的灰塵。他又把書給輕輕的抖了抖,這一抖,卻從書裏掉出了一樣東西來,飄飄灑灑的就落在了思澤的腳旁。

薄薄的一張對折好的信紙正落在他的鞋麵上。思澤彎身去拾了起來,心想一定是以前自己寫過的什麼東西,隨手就展開了。沒入眼中的卻是一個娟秀的女孩子的筆跡。這筆跡他很熟悉,曾經很熟悉,是林雲艾。那募然沒入眼中的一行話更是他的心禁不住也顫動了一下:

“想到要和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過一輩子,我真是害怕。就像是一個人去走一段又黑又長的夜路,走到什麼時候,才會有個頭呢?”

思澤呆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往身側的書桌上靠去,怔怔的有一會兒。轉過身去,他渾身無力的坐在了台燈下,坐在了一團淒惶惶的黃黃的光裏,默默承受著止也止不住湧上來的回憶。

那已經是煎熬了。……

這麼多年已經過去了,她早該忘了曾經共有的那一段往昔了吧。思澤沉歎了一聲。曾經的心愛女孩早已身為人婦,可能也已經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他倒還在這裏獨自追懷著這一段早不複存在的往昔舊情,來填補內心的那一塊空白,充盈孤獨的一顆心。也隻有更讓他覺得自己是可悲的。

思澤劃開了一根火柴,藍幽幽的火苗子燃著了那一張舊書信。他把點燃的信丟進了桌子上一個景泰藍的煙灰缸子裏。

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思澤默默看著那張紙瞬間燃為了灰燼。隻剩下一縷焦味,熏的人有些想流眼淚。

舊情再也不堪回首,也唯有寄托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