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源這樣遲疑了一下,才收回手來,背在了身後。他也一麵轉過了身去,漠然道:“你真若是林府小姐,就這麼甘心來為你哥哥消罪?”
“我倒真是希望自己不是林家的女兒。”她淡漠著說,似輕輕歎了一聲,“隻可惜自己的出身卻是由不得選的。”嘴邊的這一句話卻也勾起了她心裏的萬千愁絲,心裏一派淒然。她的聲音直直冷了下去,忽然道:
“我是不甘心。他做的孽,為何要我來抵?”
“那你為什麼還會來?”希源緊逼反問道。韻柳聽見這麼一問,頓時又想起如果不是他們肖家弄出這麼個人賠人的點子,也就不會連累下她們母女。一念及自己的母親,她不由得悲從心來。
“如果我有其他選擇的可能,還會到這裏來?”她冷冷的答道,“還不都是你們弄出來這麼一個荒唐可笑人賠人的點子,這會兒反倒來問我!”說完,她一轉身,就要走。她倒寧願這些人瞧不上她,正好免了她的禍事,誰造的孽就該讓誰自己去擔!她這一走,卻是慌得林府主事的忙又攔又阻,嘴裏“四小姐,四姑奶奶”的亂求亂叫。
希源聽見她這麼一番話,心裏是陡然一虛,凝神不語了。一旁餘管家趕忙上來圓場,又命給林少爺鬆綁,這一次肖希源沒再出言阻止。林鴻侯也急吼吼的命令林府裏跟來的下人:
“還不快給爺解開!”
“慢!”
又是一聲斷喝,卻是出自一個女子之口。聲勢之下,一幫人都不禁住下了手,一麵都循著聲看向了林韻柳。她正重又轉回身來。
“煩勞拿把剪子來。”她舍棄離她較近的希源,轉向一旁的餘管家,向他淡淡道。
管家愣了一愣,不知道她是要做什麼,並不敢擅作主張,詢問的神情轉臉去看向希源。希源卻不怕她一個小姑娘家能鬧出什麼事來,就叫了底下人拿來了把剪刀來,遞給了她。韻柳握著剪刀就慢慢的朝著林呆子走了過去。林鴻侯正得意忘形,笑嘻嘻的道:
“四妹妹,是要親自給哥哥解繩子麼?”
林韻柳也不應話,走到林呆子身後。她端起剪刀卻不是對準了粗繩子,而是對準了林呆子袖子口,就聽‘哧啦’兩聲,刀口直直的劃開了林呆子的袖管。從裏麵的貼身衣裳到外麵的棉衣一剪子下去,利利落落的破開了,像兩片破葉子從肩頭往下耷拉著,露出來林呆子兩隻渾圓的肉胳膊。林韻柳卻不肯就此停手,又從後背從下往上‘哧啦’來了一剪子。
林呆子急得亂蹦亂跳,求道:
“好妹子,饒了哥哥吧,哥哥知道委屈你了!”
“你要是敢動,剪子不小心錐到你身上,可不要怪我!”韻柳卻冷聲道,“你做哥哥的給妹妹包辦了這麼一門好婚事,還不準我做妹子的表表心意麼?”
一旁林府主事的那人看見這一幕,更是驚慌不定,趕著就要上去拉林韻柳,卻被希源一伸手給攔住了,道:
“既是親妹子,自然不會傷到自己的親哥哥。兄妹鬧著玩,你也要管?”
其他同來的林家的人想去攔,可是,麵前立著一個個身強體壯的肖府下人,根本不由得他們去出手。就在希源的左攔右攔之下,不多會兒,林呆子身上的袍子已經被林韻柳剪成了一片一片碎布條子。別看林呆子一身橫肉,平時因為不懂得惜養身子,一味的狂賭亂嫖,內裏虛的很,長了一身橫肉卻也隻是虛胖而已。
這會兒林呆子滿身飄著碎布條,光著膀子涼在臘月天的冷風裏,已經是哆哆嗦嗦,嗦嗦哆哆了。
肖府人無不拍手稱快,一團哄笑。希源冷臉橫了那些底下人一眼,他們都不敢明著笑了,暗暗竊笑。希源自己臉上雖淡淡的,兩隻眼睛卻是盯準了披著鬥篷的林韻柳,暗暗琢磨這個丫頭。此時,餘管家在一旁冷眼觀看,瞧見希源臉色已經緩和下來了,也發覺他已經將注意力多放在了林韻柳身上,琢磨著這個時候這位爺也該稱心如意了,就上前請示放不放人。希源淡淡點了點頭。當即放人。
眼見著林呆子一行人要回林府了,林韻柳不由得掛念起自己母親還留在林府,唯恐這個沒人性的林鴻侯記仇,回去之後將氣出在自己母親身上。情急之下,就聽她對著剛邁出肖府大門的林呆子忽然喊道:
“等一等。我還有些話要帶給大媽。”她這麼一句其實是說給肖家人聽的,擔心他們跟上去,自己不好和林呆子說話。果然希源示意底下人都不要跟上前。而那林呆子一聽林韻柳喊他,已經是先一哆嗦,身子一僵,不由得站住了腳來。
林韻柳走到林呆子身旁,向他低聲道:
“大哥,是不是因為剛才的事記恨妹子了?”
林呆子撇著臉,隻是恨恨不語。林韻柳接著道:“你當妹妹願意才進肖家門就作出這麼一幅破落戶的樣子麼?”林呆子不由得一愣,卻聽林韻柳淡淡道:“這還不是為了你麼?你想想,他們看著我這樣讓你出醜,心中自然是大快不已。隻要是消了他們心裏的火氣,放了你還不是自然的事情。這是其一。”林呆子一麵聽著,一麵默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