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初見,身為仇人(3 / 3)

林韻柳又接著道:“其二,他們家見我明著這麼對付你,自然以為我是向著他們肖家的,對我又就會歡喜上幾分。他們看上了我,還愁不放你麼?妹妹實在是擔心他們家看不上我,不放你回去,才想到這麼一個不得已的辦法。剛才他們不還有意挑刺,說我是個假冒的麼?”

林呆子被她這一席話說的迷迷糊糊,一時也不舍起來,歎息著道:

“妹妹就是不說,哥哥也自然明白妹子你的一番苦心。”又許諾道:“妹子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你救出去!”

林韻柳回身又邁進肖府,站定在門檻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仍壓不住滿心的厭惡與淒寒,忍不住從牙齒縫裏冷冷的迸出一個字——

“滾!”

林呆子還隻當他妹子是在做戲給肖家人看,忙不迭的帶人跑了。

剩下了林韻柳一個人呆呆的站在門後麵,聽見‘哐啷!’一聲,厚重的黑漆大門又被緊閉上了,又聽見門閂也‘噠嘣!’插上了。恍惚間,身周圍似乎是猛然空了,隻感覺到冬夜淒清的冷正在浸透著她。

那一種空茫茫的恐懼也一起來了。

上海的秦世梵家裏。方蓉欣一進門,秦世梵的太太就迎了上來,又張羅著讓傭人拿來幹淨的鞋襪。蓉欣脫掉了雨裏踩濕了的皮鞋,襪子上濺上了泥星子也脫掉了,都換上了幹淨的。秦太太見她進門就連打了幾個噴嚏,怕她淋了冷雨,要著涼的,又讓她脫了外麵沾了雨星子的衣裳,拿出自己的貂大衣讓她穿著。

瀟席隻是拿手帕擦了擦臉上、頭發上的雨水。秦世梵也換掉了被潑上酒汁的褲子下樓來了,看見樓下的蓉欣,他笑著跟她打招呼:

“蓉欣可是好久沒來了!”

“瀟席不才放假回來嘛!難道來看我們兩個老古董麼?咱們倆還是沾了瀟席的光呢!”秦太太笑著道。

“伯父伯母可不是老古董,我爸才是亙古不化的老古董呢!”蓉欣也笑著道,“我前陣子也是沒有時間,忙著考試呢!”

“蓉欣中學也快畢業了吧?”秦世梵走過去,在一張沙發椅上坐了下去,一麵又道,“是準備讓你爸爸送你出國去留學嗎?”

蓉欣還沒答話,秦太太先開口了,道:

“一個女孩子家去那麼遠的地方幹嗎?身邊也沒個人照應。我看還是去香港好,和我們家的瀟席在一處,你說好不好?”

“去香港倒是好,”蓉欣道:“不過,我卻是不想再讀什麼書了,去那裏玩一玩還是蠻好的。”

這裏三個人有說有笑,瀟席一直兩手插在褲兜裏,麵帶著笑站在一旁,默默地聽著,也不插話。

“哎呀,你看席哥哥的頭發,像抹了頭油似的。”蓉欣忽然叫道,一麵已經跑到了瀟席的身邊,踮著腳,去把他被雨水淋濕了的頭發一陣亂搓亂弄。瀟席也不阻攔,隻是任由她鬧,等她鬧夠了,才伸手去把弄亂了的頭發隨意的理了理。

秦太太給丈夫使了一個眼色,笑著道:“讓他們兩個年輕人玩吧,再在這兒嘮叨個沒完,該嫌我們煩了。”

院裏的人已經漸漸散了,也帶走了喧鬧,耳邊唯剩有風聲寂寂。希源卻還沒有走,他的目光還停留在這個林家丫頭身上,心裏似有一些牽牽絆絆。可是,她是他獵來的獵物。對自己的獵物產生憐憫的心,那是萬萬不能的。不過,……

她那樣怔怔立在風中,一動不動,不斷撩動起她身上鬥篷的風也隻有更顯出她的柔弱不堪。今晚,這院子裏昏黃黃的燈光也似透出了幾分柔媚來。

希源低下了眼睛,把目光從她身上收回。他是絕並不願意對她心軟的。因為她是一個女人,他就更不能對她心軟;女人多是毒蛇,對一條蛇心軟,得到的也隻有被咬上一口的結局。更何況他也絕不是那種輕易就心慈手軟的人,而對自己的獵物,他隻有會更加的心狠手辣。

他又想起剛才那兄妹倆不知低語了些什麼,疑心方才她那麼一番鬧是在故意做戲,演了一出苦肉計。說不定送她來換人回去隻不過是林府使出的暫緩之計,日後可能會再利用那個舅老爺的勢力迫使肖府把她交還回去。心裏這樣一番揣度,他本來想對她說一些安撫的話,讓她安心住下,也覺得是多餘了。他斷然轉過身去,把餘管家招到身邊,讓管家安排一個清靜的院子讓她住下,再撥一個老媽子去看著。交待完這些話,他便頭也不會的走了。

剩下一個韻柳,獨立在風裏。

她才意識到她是真的在這裏了。身周圍那陌生的庭院,像是一個方方的盒子,把她圍得死死的。頭頂上也隻是幽深的夜幕——

那種窒息的恐懼,簡直就像是被關進了一個黑咕隆咚的箱子裏去,箱蓋子‘嘭!’的一關,裏麵的人隻有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又是一個深深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