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勢群體的一個特征是自我憎恨、自我貶低和自我排斥。在我國,從有文字記載的曆史開始,就是男權社會。在商代晚期,有些地方存在妻妾殉夫的現象。(閔家胤,126)作為一個有幾千年被貶低曆史的弱勢群體,農村婦女中也存在著自我排斥的現象。度量自我排斥的一個指標是人們對希望生為男性還是女性這個問題的回答。

表明,無論男性還是女性,希望生為男性的(48%)遠遠超過希望生為女性的(14%)。希望生為男性的女性高達四成;而希望生為女性的男性不足一成。這是男性社會地位較高和女性自我排斥的證據。

對性別與機會的評價解釋了為什麼有那麼多的女性希望生為男性,而不是生為自己的性別:無論在晉升、發揮自己所長、增加見識、接受專業訓練、找工作等項機會上,還是在上級的期望值上,男性都高於女性,認為兩性機會差不多的隻有兩成上下。

在後村調查中,我們也設計了這樣一個問題,問的是女人們有沒有自我仇視和自我排斥,即鄙視自己同時鄙視自己的同類。所用的指標是女人們對“如果人生能選擇性別,是願意做男人還是願意做女人”這一問題的回答。

後村女人的回答中除了有一批人說做男人女人都行也就是沒有表態之外,多數女人回答希望做男人,少數人回答希望仍做女人。無論是希望做男人還是希望做女人的都給出了自己的理由。

調查中表示希望做男人的女人給出了各種各樣的理由,從不同的角度反映出農村婦女與男人相比,地位還是比較低的:

婦女主任俊是從幹一番事業的角度希望做男人,覺得女人在家養孩子無法實現自己的事業心,是對自己抱負的壓製:

願意自己是男人。我要是男人就能幹一番事業,能出去闖闖,俺準能步步高升。咱婦女扔下孩子出去就不行。

鐵的選擇也表明,在一些農村女人心目中,男人的願望較少受到壓抑,而女人卻受到更多的束縛和壓抑:

想做男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新的選擇理由揭示了她所感受到的兩性不平等關係:

做男的好些,有人伺候。女的光伺候別人,多麼苦多少累也得撐住。

義的選擇也反映出農村男女的雙重行為標準和女人的地位低下:

還是做男的好,吃喝不顧人,自己享福,也沒人說。要是女的這樣,早就讓全村人笑話了。

愛的想法也是覺得男人的地位更高,比女人享受更好的生活:

做男人吧。男人活得容易,舒服。

臣的前半生為生不出孩子受了太多的責難,過於焦慮,她感到了不公。她是從女人生育的壓力過大的角度選擇做男人的。她說:

做男人。生不出孩子來,人家光笑話老娘們笨,沒人笑話老爺們兒。

樹的理由是男人輕鬆,女人幹活多而累,她說:

當男的吧。當女的忒累得慌。

民也認為女人比男人更辛苦:

還是當男的好,享福。當女人,太累。

大商店主平也是覺得女人生活得太累了:

希望是男人,還希望下一輩子不開商店了,這輩子是上了套摘不下來了。

鬆的理由是做男人省心:

希望是男人,當男人一輩子多麼省心。

國解釋了為什麼男人活著省心,因為他們感情少,可以對孩子老人不管不顧:

女人是不幸的。來生願意做男人,男人感情少,活著省心。

自由戀愛結婚的耀是從社會對男女要求的雙重標準出發,認為社會對男人要求較低,對女人要求過高:

可能做男的還是好些。“命運”這個玩意兒是女人頭上的咒,再沉再難,也得頂著。男的就不一樣了,他們沒有責任心,也不管孩子,對老婆孩子都沒有責任心。女人就不行。他現在常年不著家,他隨時回來,這個家還是那樣。要是俺出去不著家,再回來,他肯定打斷我的腿。這就是男女的區別。

華是因為依戀自己的娘家村,男人可以一生留在自己出生的村子裏,女人卻要離開自己的家去別人的家:

希望是男人,一輩子在自己村裏,是好是壞,跟大家子人在一起。(這句話已移至前麵“離婚“一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