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村調查中可以看到,幾乎所有適齡婦女全都做農活,隻有少數人在村裏做非農工作,外出打工,還有極少數女人因疾病等特殊原因不工作。

50歲的農婦明的說法值得注意,她說:

女人是農村主要勞動力,所有農活都幹。

在後村,婦女隻做農活不做其他活計的事例有:

鬆:農活,家家都一樣,一年忙活那麼兩個季節。

芬:種地,一年得幹幾個月。

菊:過年澆麥子,三四天;收麥子,十來天;種、澆、上肥料各10多天;收秋20天,種麥子5、6天。平時還有些占一兩天的零活。

臣:春天澆地三五天,夏天收麥子半月,種棒子(玉米)五六天,打藥、上肥料三五天,秋後收莊稼半個月,種麥子、澆兩遍凍水也得十幾天。加到一塊,得兩個多月。

樹:嘛(什麼)活也幹,一年到頭,就是冬天還好點。

軍:地裏那點玩意兒唄。一年忙到頭,平時不很忙,主要是秋收、麥收忙。

星:農活,家家都一樣,一年忙活那麼兩個季節。加一塊兒有2個來月。

立:種糧食,主要是棒子、麥子,有時候也種幾畝棉花。種棉花忒累,從開始種,澆地、點種、鋪地膜、打藥、打頂心,一茬茬地拾掇,從春天一直忙到大秋,沒個閑時候。現在光種麥子、棒子,別的嘛(什麼)也不種了,一年就麥秋秋收忙活一兩個月,平時澆地上肥,沒有別的事,省心。

燈:一年主要種地,收入五六千塊錢。他在外打工,一年給家裏交五千塊錢。

生:八畝地,一年忙活幾個月。忙半年,閑半年。

耀:主要是地裏的活。每年種的莊稼不一樣,要是種麥子、棒子,一年忙活加到一塊兒也就兩個多月吧。收入少了,一畝地,種麥子、棒子兩季的收入,減掉投入,淨賺也就300塊錢。要是種棉花,一畝地淨賺四五百吧。就是占工夫長。反正莊稼人的時間工夫也不值錢。

殷:地裏那些活,加在一起活忙半年,閑半年。

月:地裏活,一年到頭地幹。

中:就地裏那些活吧,各家都一樣,一年忙活兩三個月。

民:主要種麥子棒子,有時候種棉花、高梁。忙半年,閑半年。

坤:下地幹活。別人種什麼我種什麼。這些年過來,都會種地了,能種得很好。

廣:種地(春夏秋冬)每一季幹15天。

厚:三月幹到九月(農曆——作者注),種棉花,種玉米和小麥。

孫:春天澆小麥種棉花20天,麥收種玉米收麥子10天,秋天收種20天。

鐵:一年幹100多天,主要種玉米麥子。

以農活為主兼營其他的事例有:

喜:天天種地,一年到頭。不忙時賣衣裳、賣鞋,忙忙活活,沒閑時候。

深:在外打工。一年到頭,隻要不放假就幹活。俺倆日子窮,家裏負擔又重,地多,他也出不了門。忙完地裏的活,俺倆就自己做豆腐、豆腐腦賣。有時候賣得好了,一天能掙個二三十塊錢。天天忙忙活活,一年難得有輕閑。

新:種了六畝地,有時候種點西瓜,大多數時候種棒子、麥子,省心。農閑時在村裏的地毯廠織地毯。一年到頭瞎忙活。莊稼人忙活一年也不如城市人掙一個月。

見:農忙時就下地幹活,不忙時就在麵粉廠幹活。

鋒:就地裏那些活,一年有倆月就幹完了。閑的時候還是去織地毯。

愛:除了地裏活,就是跟他一塊生產洗衣粉、塊糖和火腿。沒有閑的時候。

起:現在主要是地裏的活。養了幾十隻鴨子,一天收十來斤鴨蛋,能換個日常零花。

做非農工作的事例有:

英(小學教師):家裏地少,我們都忙顧不上幹活,一般雇人幹活。一年沒有多少。也就忙個十幾天。

榮(開地毯廠):家裏沒地了。主要是地毯廠。一年忙到頭,過年時放幾天假。

敏(小學教師):主要是幫著哥哥嫂子幹活。播種,澆地,鋤草,收割,按季節走,一年加在一起,幫個二三十天。

華(開麵粉廠):和十來畝地,一般都是雇人幹活。俺們有麵粉廠,顧不過來。

平(大商店主):地裏活一般是雇人幹。商店裏五金百貨,蔬菜肉食,化肥農藥,衣裳文具……凡是村裏有需要的,這裏都賣。一年幹到頭。

東(小學教師):主要是教學,有假期。平時禮拜天也得下地幹活。我現在轉正了,沒地。他有地,俺倆種了兩畝地,打的糧食夠吃。反正活也不多,擺弄著玩吧。

永(打工):在外打工。一年到頭,隻要不放假就幹活。

來:麵粉廠,一年就過年放三天假,別的時候三班倒幹活。

青(幼兒園老師):地裏的活我不管,主要是管幼兒園。一個人管20多個孩子也挺累的。一周放兩天假,能休息休息。

祥(打工):在外打工。一年到頭,為了這幾個孩子蹬命。

光(鄉村醫生):一年365天,沒閑時候。生病的人多。今年又把病房擴大了,有20多張病床了。醫務室也大了,全鄉除了鄉衛生院,這是最好的衛生所了。前幾天縣衛生局的官兒們還來看過一回呢。

秀是因為身體狀況不再幹農活了:

現在不做了。身體不好,類風濕厲害,都是他幹。

勝是遠近聞名的敗家女人,好吃懶做,問到幹活的事,她說:

不知道。沒幹過。

後村女人的勞動和生活方式驗證了中國婦女生活的巨變:從1950年代開始,女性的生活方式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從僅僅在家庭這個私領域活動,改變為大規模地進入社會生產勞動。從基本在家到人人都要參加工作,這是幾千年來中國農村女性生活中所經曆的最重大的和最具曆史意義的改變。在後村調查中,有大量女性參與社會生產的實例被當事人當作最平淡無奇的事情以最平淡無奇的口氣講述出來。而恰恰因為其平淡無奇,更反映出這一變化的偉大——它已經成為每一個普通中國女性的命運,成為她們的日常生活方式。這一變化的重要意義不是中國改朝換代這樣的政治變遷所能夠比擬的,因為後者隻是布羅代爾意義上的“短時段”現象,有時變化是表麵上的;而前者是“長時段”現象,其改變是深刻的,是真正的社會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