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本村男人結婚的菊這樣講到分家前後婆媳關係的區別:
關係挺好。以前和丈夫吵架,婆婆護著兒子,把俺罵到大街上,俺也不還口。現在好了,全家人都很好。要是和婆婆處不好,人家能娶俺啊?一個村的,丟不起人。
45歲的兄妹換婚的樹說:
婆媳關係很好,很融洽。他妹妹在俺家,挺孝順俺老人的;俺在他家,也孝順他老人。都挺好的。兩家子老實人。婆婆也好,每年都在窗戶底下種幾棵葡萄,到七月十五,人們上墳(這天是鬼節,當時風俗要給去世的親人上墳),都來買幾嘟嚕葡萄上供。哪一年俺婆婆也給俺留幾串,讓俺拿著回娘家。
略微有些低智的亮婆媳關係卻不錯,她說:
還行吧,俺這麼傻,婆婆也不欺負俺。她不像別人一樣,光琢磨兒媳婦。人家對俺好,俺也對人家好。反正俺覺得有時候婆婆比俺娘還強哩。那一年,俺蒸饅頭,糊了,婆婆也沒說什麼,要是俺娘準得罵俺一頓。
有的人是因為互相需要,所以關係很好。立說:
跟婆婆關係好,婆婆給照顧孩子。
平在村裏開大商店,公婆都幫助她經營買賣,她說:
關係不錯。有個小叔子,初中畢業後也不工作,天天在家琢磨改編“三國”(《三國演義》——作者注)。好容易說了個媳婦,結婚沒兩年,人家就不跟著他了。公公婆婆和小叔子,都幫著俺倆做買賣。全家挺和睦的。
30歲的留守婦女燈說:
婆媳關係很好。公公不在了,他(指丈夫)又常年在北京打工,家裏光我和婆婆,帶一個小閨女,三個人相依為命的。
51歲的地富子女喜是出於相同的身份地位跟婆婆有同病相憐的深厚感情,在所有的村民中屬於婆媳關係最好的,她們也一直沒有分家:
我們關係一直好。還沒結婚時,有一回我經過這個村,正好碰上婆婆出來村邊拾柴火。見著我了,她非拉我回家不可。我實在走不開了,就去了。家裏也沒吃的,隻有幾塊窩頭。她就搓成小碎塊,放點油,炒了給我吃。從那時候起我們就有了感情。結婚後更是當成自己的娘。俺坐月子都是婆婆伺候的,跟自己的娘一樣親。
45歲的小學教師東屬於“有錢的兒媳好當”,她是婆婆的驕傲:
婆媳關係好。那時候常給婆婆個零花錢兒,婆婆喜歡得不行。有一回,我剛發工資。一進家門,村裏幾個老太太正坐著看“老牌兒”(經我們考證,即“曹州紙牌”,類似於麻將,但是印在紙片上的,農村老人們愛玩這個,近幾年已被麻將取代——作者注),說起集上有圍脖賣,又暖和又好看。我當時拿出3塊錢扔給婆婆,讓她去買。她樂壞了,鄰居家老太太們都羨慕她。村裏的妯娌們有時候也拿話來刺兒我,說“有錢的兒媳婦好當啊!”
30歲的鳳趕上了一個對她比對兒女還好的婆婆,她說:
我們關係還行。對我,比對她兒子、閨女都好。她閨女家條件好,閨女來看她,她會要求讓閨女買嘛(什麼)東西,你像鐵鍋、雞蛋什麼的,等閨女一走,她就給我拿來用、拿來吃。
殷的丈夫是獨生子,公婆疼兒子,也帶著喜歡她:
婆媳關係好。他是獨苗兒(即獨生子),在那年頭,這很少見。老人疼他,也疼我。關係很好。
42歲的月死了丈夫,與婆婆相依為命,她說:
婆媳關係好。特別是孩子他爸死了以後,俺娘兒倆相依為命,拉扯兩個孩子。婆婆6歲死了父母,36歲死了丈夫,老年時候小子又死了。她受打擊大,那兩年像傻了一樣,天天發呆。她天天看孩子,把小閨女往旁邊一放,娘兒倆坐在村邊樹林裏發呆。到她病死時,小閨女4歲了,沒事還是到村邊小樹林裏找奶奶去。(哭)
有的婆媳雖然有點小矛盾,總的來說關係還是好的,51歲的寡婦義就是這樣:
婆媳關係挺好。俺頭胎的孩子是有毛病的,她給抱了好幾年。她就是有時候讓我生氣。她那時候體格好,一到趕集的時候,就走十來裏地去趕集,也不見得買嘛(什麼),就是上集上湊熱鬧去。把孩子扔在大街上爬。有時候我收工回來,看見孩子爬得滿身是土,有時候身上還沾住雞糞,我就氣得想罵街。
27歲的鄉村醫生光是一個好兒媳婦,可惜沒有能和公婆多相處,她的婆婆在喪偶後再婚了:
我來的時候,婆婆已經走了。現在,打聽出來婆婆在衡水西邊一個村裏落戶了,又嫁了個老頭,也六七十歲了。他(指她丈夫)每年都去那邊看看,那畢竟是自個兒的娘啊。我有時候也跟著去看去。婆婆不喜歡我,喜歡俺的小子。有一年冬天,婆婆來到村邊,到現在俺們都不知道她是怎麼走回來的,婆婆在村邊上坐著。村裏人們認出她來,問她來幹嘛。她說來給孫子過周歲生日。那時候俺的小子都五六歲了。她這份心,俺心裏就覺得怪好的。把她接進家裏來,伺候兩天,她就走了。跟公公關係也好。公公病重的時候,榮(她丈夫)在德州學習,那時候沒有摩托車,不能天天回來,就是俺照顧。床上拉,床上尿,洗衣擦身子,連喂飯,都是俺幹。村裏人們都對俺挺好。說俺是好心人。俺覺得,人們心都不壞,一塊過日子,一家人,當然得好一點兒了。
由於生了兒子,婆媳關係由壞變好的情況也是有的,49歲的祥說:
一開始婆媳關係不好,因為我連續生了三個閨女。有老二時,婆婆給起名叫“×餘”,給老三起名叫“×多”。等生了小子以後,對我就好了。再後來,他“跑”(方言,私奔——作者注)了,我一個人受累拉扯這幾個孩子,婆婆對我就更好了。
當然,在後村的不少家庭中婆媳關係是不好的,其中各有各的原因:
在村裏開了地毯廠的榮,在事業上很成功,婚姻卻不美滿。她的婆媳關係不好,一是因為夫妻關係不好,二是因為沒生兒子,她說:
婆媳關係一開始還行,很快婆婆知道了我看不上她兒子後,就對我有意見。夫妻打架,婆婆幫著兒子打,用板凳子打破我的腦袋。婆婆認為兒子身高比兒媳矮,打架會“受氣”。再後來我辭去供銷社的工作,回村裏開地毯廠,又生了兩個女兒,婆婆更看我不順眼,關係更不好了。
26的國的婆媳關係也不好,主要的原因也是因為生的是女兒,她說:
婆媳關係不太好,婆婆老說姑娘比兒媳好,我就不愛聽,那我就問她,女兒好,為什麼我生了一個女兒就沒有地位,這不矛盾嗎?我記得我剛剛生完孩子,做完手術,剛醒過來,(婆婆)就說你再生一個二胎,我的傷疤還在痛,婆婆就說這種話,聽了以後比我的傷疤還痛,不是傷疤痛,而是我的心痛,所以我不知怎麼的從那以後特別恨他們,那孩子婆婆一天都沒有給我帶過,現在我的大姑姐又生了二胎,是一個兒子,婆婆又開始做我的工作,讓我再要一個,我決定不再要了,一個女孩挺好的,我不要二胎,婆婆對我有好大的意見,所以我不願在家住。
鋒的婆婆是因為兒媳沒生兒子而煩惱:
一開始還行,還沒結婚時她整天到地毯廠找我去,做了好吃的也給我送去。結婚後就不太好了。等生了兩個閨女,又不如以前了。現在小叔子也娶媳婦了,也生了個丫頭。婆婆盼孫子,盼不到,可煩壞了。現在她看著這三個孩子,都不好意思上街上去,光在家裏待著。有時候一吃飯,她把菜剛端到桌子上,這三個孩子就圍著吃,她就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