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神賜的罪惡(5)(2 / 3)

——也難怪,凡事總有想不到的地方,就比如:裏拉賣掉了所有的糧食,洪娜走時,隻帶了我送給她的半籃山芋。

——基普山能不能生長莊稼呢?她有種植技術。她為什麼不繼續種植呢?她的技術勝過我。

——不知道。她腳下的鞋底已經有了磨透的洞,她的腳會淌出血來。我勸阻過,她不聽。

——她知不知道每上一座山前就點燃一把艾蒿草拿在手裏?這是最有好處的,防衛。

——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沒有人告訴過她。不過,她是個頂頂聰明的女人。

——這是我的失誤。二十五年前走的時候也忘記了這一重要的事情。她如果要埋怨,我也接受。

——她走的時候,沒有人送過她,因為我問不出她具體什麼時間走。她走時我不知道。

——這附合她的性格。但是,她為什麼要走?為什麼從來沒有人來告訴過我到底因為什麼?

——問裏拉。最清楚底細的莫過於他。

——我找不到這個兒子。

——洪娜走後,也是你到陰世的第八年,他強奸了露麗。也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會做出這種事,這是對神靈的不恭敬啊!真沒有想到,這個一向安分守己的孩子會變得令人害怕;這個世道現在越來越亂。可能是他想學習我們藏族人的習俗,但是,露麗並不是藏族人,雖然到了結婚的年齡,也並不被分出帳篷。後來,政府派人來把裏拉抓走了,聽說被你們漢人關在監獄裏。來抓裏拉時,他們還坐著一輛車,全身是鐵皮裹著的,純綠色,像芭蕉葉那樣,他們的穿著也是綠色。臨走,還給裏拉的手腕子上戴了兩個圓乎乎明晃晃的鐵東西,我叫不上名字。兩年後,他又回到分明村來了,變得很有教養,這之間他到過你墳前幾次,不久,他說在分明村住不下去了,就自個走了,說是要到你們漢人聚集最密的老家去。

——你竟還有如此好的記憶力;我記不清了洪娜的麵貌。我渴望見到她。恐怕隻有你記得她。

——這並不是優點。我隻想死。

杜比巴的心裏像紮了根針。

這是多年以後經曆的一次重大傷痕。或者說,是二十五年來碰上的一次揪心的疼痛。

二十五年前杜比巴把睡著的洪娜衣裙全部解開,第一次用一個男人的陽剛占用了還處在昏迷中的洪娜。洪娜醒過來後,沒有哭,沒有大聲吵嚷,沒有說一句不高興的話,倒使杜比巴十分的愧疚。洪娜就睜著一雙明朗朗的眼睛,並無含羞地問他:天陰的這麼沉,會晴嗎?杜比巴不敢正眼看她,隻說:會的。你這麼肯定?洪娜笑了。杜比巴就說不出話來,他覺得自己真是做了一件豬狗不如的事。是你救了我?洪娜又問。杜比巴點點頭,又搖搖頭,說:是阿媽利亞。那我怎麼會躺在這裏?昨夜發生了什麼事?杜比巴感到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就支唔著,說不出一句能讓人聽清楚的話。洪娜卻不生氣,她說:昨夜壞人都死光了,像漢人剛收割小麥後地裏擺放的麥堆那麼大,那麼多,全是人堆,到處都塞滿了死人,鬼哭狼嚎的,你難道沒有聽見?杜比巴驚異地回過頭看著洪娜嚴肅的臉,說:沒有!我怎麼沒有聽見呢?洪娜就又放聲笑了,說,你當然聽不見,因為我在夢裏碰上的。杜比巴猛然感到空氣緩和了。就想說認錯的話,並把這一生要好好對洪娜的話在心裏打了腹稿,正打算要說出時,洪娜卻直言向他問道:你會娶我的對不對?杜比巴點點頭。他這次才認定原來自己這般的無能,大腦裏隻是被動的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洪娜問:你是漢人對不對?杜比巴點點頭。洪娜歎了口氣,說,壞人死光了,真的,壞人死光了我們就什麼都不必擔憂,我可以考慮嫁給你。杜比巴突然跳過去,張開雙臂,像一隻獵獲田鼠的老鷹,抱起了洪娜,把他的那顆生長著烏黑的頭發的頭鑽進洪娜溫軟的雙乳間,在那裏貪婪地吸收著她的體溫,還不斷地作弄出一種魂魄激蕩的聲音。

這段經曆當然隻是屬於他和洪娜的。別人不得而知。那是他惟一一次醉生夢死的經曆。

但是,幾十年後的裏拉卻不知想效仿什麼。

杜比巴從黑暗中離開阿媽利亞後頭腦是昏脹的。他像做了什麼慚愧的事一樣溜出分明村,趴著的一隻雪白的大狗沒有發現他的存在。他輕飄飄的遊開,他甚至把頭扭轉向了另一邊,覺得幾乎都無臉麵對那隻忠誠守衛的大白狗。在決擇下一步的計劃時,杜比巴看到醉醺醺的拉茲布郎踏著夜色東倒西歪地走回來了。拉茲布郎手裏提了一隻牛皮長鞭,他的腰裏鑲著瑪瑙的腰刀隨著他歪斜的腳步左右磕擊著腿股,有時,〖JP3〗也碰撞到鞭把上,發著生硬的“當”的一聲響。曾泡過從教堂裏求來的神油的皮鞭,據說可以驅鬼趕邪。杜比巴看到拉茲布郎的頭發竟都白了大半,額頭上的皺紋溝壑明顯的深多了,下巴尖禿而幹瘦,還有一撮胡須。杜比巴迎上去,卻不料和拉茲布郎撞了個滿懷。杜比巴閃到了一邊,拉茲布郎竟也站住。杜比巴清楚他是無法和拉茲布郎再對話的,就隻好站在一旁有些傷神的悵悵地看著。拉茲布郎叫道:杜比巴是你嗎?你這個沒有人性的壞東西,當初用那麼卑鄙的手段霸占洪娜,你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