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金錢是一麵鏡子(7)(1 / 1)

壟斷必然會產生暴利。“美孚”、“亞細亞”兩家外國公司大賺中國人的錢,自然會刺痛一些中國人的民族感情。湖南農民協會打起了反對帝國主義經濟侵略的旗號,理直氣壯地要求兩家外國公司運來的煤油必須低價賣給農民協會,由協會統一經銷。兩家外國公司當然不幹,威脅將市場上的煤油撤下,統統準備運走。

農民協會當然不能讓這塊到口的肥肉溜走,於是就在各處設卡攔截。外商便以商品被農會沒收為由,向武漢政府提出強烈抗議。兩湖地區的外商本來就對農民的反帝運動抱著深深的恐懼,正好找到借口,也都紛紛撤資離去,包括海關的外籍雇員也都撂了挑子,武漢政府隻好臨時組織一個由中國人組成的海關管理委員會接管,於是外商又造謠說湖南已實行收回海關、沒收外國人財產的舉措,造成了更大的國際糾紛。

如果農民協會高舉愛國主義的大旗,隻對帝國主義的奸商下狠手,武漢政府或許還能忍受。關鍵是農民協會也不怎麼買國民黨政府的賬。當時英國軍艦卡斷了長江下遊的水路交通,江浙一帶的糧食運不進兩湖,武漢政府軍隊的軍糧隻能靠在當地征集。湖南是產糧大省,湖南農民協會控製了糧食供應,武漢政府想調湖南糧食到湖北,非得經過湖南農民協會認可,否則不能出境。這種做法當然會引起武漢政府和軍界的不滿,認為農會不講政治,故意刁難。

更讓武漢軍方感到恐懼的,是農民對農村土地的要求。為了緩和與農民的關係,武漢政府土地委員會曾提出沒收大地主土地分給貧農耕種的方案,規定家有肥地五十畝、貧瘠地一百畝以上都在被沒收之列;對租種別人的土地的農民實行減租百分之二十五的優惠(即所謂“二五減租”)。

這下貧雇農高興了,比較富裕的農民和地主卻倒了黴,尤其是軍隊中高級軍官更是舉雙手反對。他們在槍林彈雨中打拚多年,掙了一些錢就圖個在家蓋房置地,以後告老還鄉、解甲歸田也有個安身之處。現在共產黨和國民黨左派這麼一搞,大家這麼些年的命算是白革了。

軍方實力派首領唐生智、何鍵派代表參加了土地會議,強烈要求製定《保護軍人家庭財產法》,以安前線將士軍心。何鍵身為軍長也不能幸免,他父親在湖南醴陵被農民協會抓了起來,戴高帽子遊街,何鍵氣得咬牙切齒,破口大罵農民運動是“遊民行動、痞子運動”。

由土地問題導致的殺人事件時有發生,雙方互相報複仇殺,手段極其殘忍,砍頭、槍斃已經稀鬆平常,諸如剖腹剜心、“點天燈”之類的酷刑也出現了。

革命的農民要過上健康的新生活,自然主張禁煙並限製飲酒。湖北黃岡的農民協會鏟掉煙田、禁止釀酒,致使武漢政府無稅可收。國民政府法律上禁煙禁賭,但對煙館和賭館基本上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即便是在革命策源地廣東,每月征收煙賭稅至少有一百五十萬元。黃岡縣的農民協會斷了政府的財路,政府便下令將農會解散,並緝拿農會骨幹。

城市工人的工會也有很大的權力。工會可以直接逮捕人,召開群眾大會就可以判決。就連國民黨左派領袖徐謙也看不下去了:“工人糾察隊自行去擄人,是私行逮捕,破壞了國家法律。”“以後捕殺反革命隻能由政府合法機關執行,其他機關隻有報告,無直接行動權。”

武漢有個資本家關閉工廠企圖將現金私運出去,被工會發現報告了漢陽縣政府,並派人接管了工廠,武漢政府大發雷霆,以違反政府保護工商命令為由,解散了工會。武漢工商業店主交納的稅收,是政府的重要經濟來源。為了征到足夠的稅,政府替商人說話,要店員延長工作時間,並以店員不屬於工人階級為由,解散店員工會讓店員受商會轄製。工會找政府評理,政府竟然說:“革命時代的工人也應犧牲一點來幫助革命,使革命成功,才能得到真正的利益。”

代表不同階級利益的共產黨與國民黨必將會分道揚鑣,這幾乎成了曆史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