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人過日子說快也不快說慢也不慢,遇到喜慶的事一眨眼的工夫就過去了,遇到愁腸事,愁過去也就完事了,羅家村的人們在經過韓家喪事和流感病毒的雙重鬧騰下確確實實地疲軟了一段時間,但事情一過,人們的生活就又回到了正常的狀態下,村中心的老榆樹下,或村北邊的破碾盤房前,或某一家的街門外再也聽看不到村裏人的竊竊私語聲和驚慌的表情了,大家都忙著去照看自已的田地了。當人們放下村裏的雜事,走到田間的時侯,驀然發現原來地裏的莊稼都長這麼高了,莊稼長的太喜人了,綠油油的小麥開始結穗了,撥節的玉米苗苗也長的有人的屁股蛋高了,金黃色的油菜花也開的遍地都是了,大豆蔓蔓上也有豆莢莢了,竄蔓的芸豆也都遮嚴地麵該搭架藤了,遇到這年景本來這是個高興的事,但村裏的人們高興了沒幾天,一下子就發起愁來了,原來人們發現地裏不僅莊稼長的好,而且各種雜草長的也不賴,甚至有許多人家的地從遠處看是種農作物的,走近了一看那裏有農作物的影子,幾乎已成草地了。
村裏的趙人全老漢在井跟前的老榆樹下說,今年地裏的草太多,主要是因為今年的天太怪,雨水比以往任何一年都多,而且基本上都是夜裏下雨白天放晴,在這種情況下,草不旱也不缺陽光,不長得快才有鬼了,趙長青聽了這話,對村裏的人們說,人全叔說這話說了個球,要知道天要是旱不下雨,那草不長了莊稼也不是不長了嗎?現在大家地裏草多,主要還是因為村裏汽車撞死富貴和死雞死豬的事給影響了,依我說,現在大家最主要的事是幹快把地裏的草除了,不然的話到了秋天地裏的各種莊稼的產量都要下降了,因為被草混壞了,許多人聽了趙長青的話都點點頭表示認同他的觀點。
在農村裏,種好莊稼地就是一切,好的稼家收成就是磚瓦房,就是一房好媳婦,就是全家人的希望,因此人們都把地裏的莊稼長的好不好看得是十分重要的,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羅家營村的村民們掀起了一場給地裏的莊稼除草的熱潮,當然了,人們除草的速度是參差不齊的,有的家庭勞力多,全家男女老少齊上陣,有的家庭勞力少,男人在種下地後出門打工去了,家裏隻留下了女人和娃娃,女人和娃娃也不示弱,也有的家庭成員是些上了年齡的人了,但他們也是幹勁十足,你看吧,在那些天裏,村裏的每家每戶天天在天不亮時就起來去了地裏,在地裏他們或卷起胳膊蹲在地裏撥,或是撅起屁股彎倒腰邊走邊撥,或是直接用鋤去鋤,為了盡早地除去地裏的雜草他們的身上有使不完的勁兒,每天從天亮一直到天黑才回家,中午時餓了也不回家,頂著毒日頭就在地裏吃喝上點提前準備好的水和幹糧,把命都豁出去了,農村人開始瘋了,徹底地瘋了,按理說大家這樣勤勞地裏的雜草應該很快就被除盡了,然而事情讓人遺憾的是,盡管大家拚了命似地給地裏的莊稼除草,但是草似乎是除不完的,辛辛苦苦除過的地隔不上兩三天再去看時,裏麵就是又是雜草叢生了,於是,有的人開始報怨了,有的開始沒有心勁兒了,有的人開始對莊稼地失去信心了,但不管你心裏是怎麼樣的,地還是要種的,草也還是要除的,因為這就是農村人的使命,於是大家仍舊咬著牙堅持著。
韓宇軒們家和他二叔韓富成家裏的地全荒了,韓宇軒們家裏的地好好賴賴還能看到雜草裏到處都長著莊稼,而他二叔韓富成家裏的地,有許多塊地裏是看不到一顆莊稼苗的,這是因為韓富成年年種地時,要先幫哥哥家種好了,他才種,而今年由於哥哥的事,家裏有好幾塊兒地,他還沒有來得及種,就去了鎮看守所裏了,韓宇軒見村裏的人都在地裏沒命地除草,就問二嬸子吳美美說:“二嬸子,咱們家裏的地要不要也除除草?”吳美美對侄兒說:“宇軒,家裏的事已成這樣了,我那裏還有心勁去管地裏的事呀,你要是去上學就去上學吧,你要是不上學就把你媽媽和天寶照看好,一切等你二叔回來了再說,對了,咱家不是還有頭毛驢了嗎?沒事時就你去外麵的田地邊把人們撥出來扔了的草抱回家裏喂喂它。”韓宇軒說:“恩,”然後又問:“我二叔到底多會兒才能出來?”吳美美一臉茫然地說:“這個我也說不清,那天我們從市裏回來時,王長勝答應說是再等個三五天,就放你二叔回來了,可現在都等了十來天了,也沒有見你二叔回來,我看這樣吧,我再去市裏找找王長勝,看他怎麼說。”韓宇軒說:“看來也隻能這樣了。”
吳美美又去市裏走了一趟,不過馬上就回來了,是早上去的,趕到下午就回來了,韓宇軒見二嬸子這麼快就回村了,忙上去問二嬸子道:“二嬸,你咋去市裏這麼快就回村子裏了呀,是不是走到半路沒有去返回來了,還是去了見了王長勝的話才回來的?”吳美美見兩個孩子站在她麵前等著她回答,她激動的一把摟住倆個孩子的頭說:“當然是見了王長勝人了,得到他的答複我才回來的,宇軒,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二叔馬上就要回來了,王長勝說了,他和有關部門打過招呼了,他們最多關你二叔三個月,三個月一到,他們必須馬上放人,而在這期間,你二叔也隨時可能回來,宇軒,你二叔要回來了,你高興不?”韓宇軒也激動地說:“高興,”然後吳美美竟抱著兩個孩子邊哭邊抹起了眼淚,韓宇軒不解地問:“二嬸子,我二叔要回來了,你應高興才對,怎麼還哭開了呢?”吳美美摸了摸侄兒的頭說:“二嬸子這不是在哭,二嬸子這是在高興的流淚了。”韓宇軒聽了,更加不解了,他見過人們高興時總是在笑,卻從來沒有見過高興時還會哭的人。
事情總算有了結果了,雖然鎮看守還沒有把韓富成放出來,但放男人出來已成定局已是遲早的事了,雖然等待的日子還多少有點兒煎熬,但此時的煎熬已沒有以前那麼苦澀了,吳美美的臉上的愁雲也不知不覺地褪去了,此時的韓宇軒呢,心裏也活泛了,雖然撞父的凶手沒有抓住,媽媽也不知是不是真瘋了,但隻要二叔回家了,一切都好辦了,因為等二叔回來了,家裏的一切二叔都會做安排的。
在等韓富成回家的這段時間裏,韓宇軒和二嬸子仔細地計劃了一下現在和以後的事情,韓宇軒認為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是把媽媽照看好,與此同時也要像村裏其他人一樣先努力把地裏的草除去,吳美美卻認為,說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你先去上學吧,家裏種田和給你媽媽看病是我和你二叔的事,小孩子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念書,隻有把書念好了,將來才會有更大的出息,才能更大程度地幫上家裏。為此韓宇軒和二嬸子拌嘴了,韓宇軒堅持不上學留在家裏幫家人種地,而吳美美卻堅持讓侄兒上學,兩個人為此事一連爭吵了好幾天,最後吳美美對侄兒說,你不願意上學,我就把你送到學校裏讓老師管你,你不是最怕王老師嗎?我就讓王老師管你,韓宇軒說:“我要是不想上,你把我送到學校裏也沒有用,我不用心學,王老師也管不了,要是在以前我會怕王師,可現在我一點也不怕他了,他敢打我,我就敢拿刀捅他,”吳美美知道侄兒在死了大哥之後的變化,相信侄兒現在能說出來也能做出來,但她考慮到讀書是侄兒一輩最大的事了,所以她一點都不妥協,還是堅持送侄兒上學,韓宇軒見二嬸子對自已的上心,也不想再為難二嬸子惹她不高興了,也就痛快地答應了上學的事情了。
這天早上,韓宇軒一大早就早早地起來了,起來在鍋裏把昨天晚上剩下的飯熱了吃了,又給院子裏的毛驢填了一把草,然後給二嬸子寫了一張紙條說媽媽睡著了沒有吃早飯,你幫我照顧媽媽吧,我今天去上學了,韓宇軒把紙條寫好後,就背起書吧上學去了。
羅官小學就座落在羅家營村和官子村中間偏北的山跟底,是緊挨著110國道的,學校的名字之所以這樣叫,顧名思義聰明人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來,那意思是這所學校是屬於羅家營村和官子村共同的學校,是由兩個村子的村民們一起合建的,老師了也不是從外麵請的,也是由兩個村裏被村民們普遍認為有真才實學的人選出來當的,其時由於官子村比羅家營村大進學校念書的人比較多的緣故,官子村無論從師資力量和教書質量都偏向自已村裏一點,學校裏一共有六名教師,羅家營村有兩名,官子村卻占四名,這六名老師分別教六個年級的學生,羅家營村的羅連成和劉愛芳分別教一年級和二年級,官子村的楊天喜,王月紅,魚子雁和仇拴牢分別教三四五六年級,仇拴牢既是學校看家護院的看門人也是學校的唯一管事人,他是校長也是教導主任是學校裏唯一的一名脫了產的公辦老師,而其他的五名老師都是村裏推選的民辦老師一邊種地又一邊教書。
從羅家營村到羅官小學有兩條路可走,一條路是走大路,先向北出了村上了110國道然後再順著110國道一直向西,另一條是從羅家營村正對著羅官小學的田地裏直穿過去,雖然兩條路都可以到達學校,但在一般情況下村裏的學生們是很少有人要走大路的都會選擇走小路,雖然小路高高低低地不好走,但畢竟比大路要近的多,韓宇軒從村西口出了村,就踏上了去羅官小學的小路,清晨的空氣中透著一股濕漉漉的味道,太陽也才高高露出一點頭來,但韓宇軒已發現村外的田地裏已到處是在地裏撥草的人了,許多在地裏撥草的人把從地裏撥起來的草都扔到了小路上,小路本來是一條土路,但現在卻被鋪上了厚厚的荒草竟連一點兒土的痕跡也看不到,人走上去就像是踩在了秋天存放在院子裏柴草垛上的麥稈似的很不踏實,韓宇軒就踏著這些雜草的屍體深一腳淺一腳地向目的地走去。
他在上了一個斜坡後,停下來喘了幾口氣正打算下那個斜坡時,他發現有許多村裏上學的小孩子從學校方向蹦跳著回來了正要上這個斜坡,領頭的人是他們村中上六年級的海軍和誌強,海軍和誌強還每人肩上扛著一麵五星紅旗,韓宇軒尋思著這是怎麼了,難道今天不上學,學校放假了,海軍和誌強從學校扛紅旗回來做什麼?於是他就向正在上斜坡的海軍和誌強喊道:“海軍誌強,你們今天怎麼不上學,還有你們扛紅旗回村裏做什麼?”
海軍邊氣喘籲籲邊上坡說:“快回村吧,今天是五一勞動節,學校要組織我們給附近的幾個村子裏的牆上貼鋤草標語了,這次活動是咱們村的長厚叔建議鎮上的馬鎮長搞的,整個旗盤鎮裏的大小學校全部放假,全部在附近的村子裏貼鋤草標語,我們趕快回村吧,咱們村的學校負責老師是羅老師他早已在村長黨二毛家等我們了。”韓宇軒聽了海軍的話站在那兒裏愣怔了好一會兒,自已也說不清自已是激動還是失落,說激動吧還有點失落說失落吧還有點激動,然後他跟著大家一起回了村進了黨二毛的院子裏.
黨二毛的院子裏停著兩輛拖拉機,拖拉機上坐著許多不認識的外村人,而那些沒有坐到拖拉機上的人就圍在拖拉機的四周站著看,趙長厚兄弟倆也在,他們倆正和黨二毛及羅老師談著什麼,趙長厚見村裏的學生們回來了,就手叉著腰站在黨二毛的院子當中對大家說:"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代表的楊樹鄉政府向鎮裏申報的鄉裏的大部分村莊鬧草荒的問題,鎮裏又向複興縣提交報告了,現在得到了縣裏的明確批示,說我們鄉裏這些村村裏的草荒屬於災情,並定為了重災情,災情嘛上麵總是要撥款抗災的,那麼撥下來的款做了什麼了?是買了殺草劑了,殺草劑你們沒有聽說過吧?”趙長厚給了大家表達的機會,許多村裏人和學生們搖頭說沒有聽說過,說他們隻知道蟲可以殺並且用的農藥叫敵敵畏,至於殺草劑還是第一次聽說,草也能殺嗎?怎麼殺,殺草劑是個什麼東西?是刀是火是水還是其它的什麼東西,大家一時還真搞不明白,大家互相議論幾句還後見身邊的人沒有人知道,都搖搖頭對趙長厚說,不知道,沒有聽說過,你快告訴我們吧,殺草劑是怎麼殺草的。
趙長厚笑笑說:“沒有聽說過就對了,如果聽說過了,就不對啦,下麵我就告訴大家殺草劑是個什麼東西,其實殺草劑就是一種農藥,是一種藥物,這種藥物噴到地裏的草上一噴地裏的草就全死了,你們說這個東西是不是個好東西呀?”許多人想了想說是個好東西,要是真有這麼神奇的話,那地裏的草就不用擔心撥不完了,現在就是不知這東西好用不好用,草殺死了莊稼會不會死,其實莊稼在最開始的時侯也不是草嗎?還有就是這東西從那裏買,貴不貴呀?至於這些問題趙長厚都一一作了詳細的答複並擴大了美好的一麵,使得在黨二毛院子裏聽了的人們,他們仿佛已背著噴殺草劑的設備走到了自已的田地裏,然後就那麼輕輕地一噴,地裏雜七雜八的草一下子全死,而莊稼苗卻不死一顆。
韓宇軒聽著趙長厚一直和村民們談殺草劑的事,開始聽著還覺得挺有意思,覺得要是在自已的地裏灑點殺草劑的話,二嬸子就不用不著那麼費勁地撥草了,後來他聽著聽著就煩了,他不知道,殺草劑和學校有什麼關係,也不知道學生們過五一勞動節和殺草劑有什麼關係。
後來等黨二毛院子裏集起了全村所有的學生時,趙長厚才向大家宣布說:“今年的五一節,不同於往年,往年的五一節是一個風調雨順的好季節,要是在往年,你們學校裏的學生娃們在這一天,集體從家裏拿上工具上北山栽一天樹,或是全校來一次衛生大掃除,或是幫學校附近的孤寡老人們的地裏撥一天草就行了,可是今年就不行了,今天注定是一個多災多難的年景,在過去的年代裏呢,麵對災難呢,我們都是毫無辦法,隻能聽天由命了,現在就不同了,我們告訴大家一句話,我命由我不由天,今年天濕草多地裏鬧荒災,難道我們就能眼睜睜地看著許多村人的田地荒掉讓他們的莊稼地在秋天的時侯顆粒無收嗎?不能,決不能,我們一天要全民行動起來,要全民除草,要人人除草。”趙長厚說到這裏時,趙長青帶頭鼓起了掌,然後許多人也跟著鼓起了掌。
趙長厚等人們巴哩巴唧的掌聲停下來後接著說:“基於上麵我說的這些內容,所以在今年的五一節,我們要搞一次全民總動員的活動,我們要聯合當地的各級政府機關,學校及企事業單位,黨員和共青團員,村幹部,五好家庭及村鎮裏的先進人士一起過五一勞動節,在這次活動中,大家要力所能及,努力宣傳科技種田,給村民以鋤草的信心,你們學校裏學生的任務是配合自已村裏及附近村裏的村幹部,在村村裏的牆頭上貼宣傳用殺草劑除地裏草的標語,要讓村民們明白科枝才是第一生產力的道理。
趙長厚又講了陣話,等把該說的都說完把不該說的也說完後,就坐上拖拉機領著車上的人們去旗盤上拉殺草劑去了,送走了趙長厚們一夥人,黨二毛從家中抱出一堆花花綠綠的已經寫好對聯來交給羅連誠,羅連成讓學生們按個頭高低分成兩處排好隊伍,個頭高的這隊由王海軍負責,個頭低的那隊由劉誌強負責,王海軍這組負責往牆上貼對聯,劉誌強那組負責端著漿糊碗配合高個子的同學往牆上貼對聯,王海軍和劉誌強呢要扛著紅旗在村裏到處轉,要檢查其他同學的勞動成果,如果看到誰沒有貼就走了的話,晚上要向羅老師報告,然後等大家完成任務後再由王海軍的劉誌強兩位同學扛著紅旗帶著大家從小路去官子村的同學們一起彙合,彙合後再一起回羅官小學,回校後學生們的五一勞動節就算過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