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險象環生(3 / 3)

武生急了,大喝一聲,挽了個槍花,朝著她直刺而去,晏恣就地一打滾,逃過了他的一槍,武生抬腿就踹,還沒等他的腳抬起,晏恣便趴到在地上一竄一竄地朝著後台爬了過去。

底下一片哄笑聲,那武生惱羞成怒,緊走幾步想補上一槍,晏恣不幹了:“不是說好打兩下的嘛!”

武生氣得發昏,堂鼓的鼓點一起,他的腳沒站好一打滑,摔了個大馬趴,槍脫手而出,朝著台下飛了過去。

滿室嘩然,旁邊幾個帶刀侍衛大喝一聲迎了上去,那枝槍頓時被砍成數段,幾乎就在同時,幾個人竄上台來,把晏恣和那個武生按倒在地。

“保護大殿下!”

“有刺客!”

還沒等晏恣回過神來,她的手臂被硬生生一扭,一陣劇痛襲來,她被人半拖半拽到了戲台前。

旁邊一同扭過來的那個武生已經嚇癱了,眼淚鼻涕都下來了,一聲聲地哀叫著:“大人饒命,小人不是故意的……”

晏恣忍痛抬起頭來,隻見正中間坐著一個二十幾歲年輕人,身穿一身杏黃色錦袍,眉頭微皺,略帶怒意地看著他們,而他的身旁兩個位置,一個空著,另一個坐著一個軼勒人,看起來有些年紀了,一臉的老謀深算,那個那日鬆居然也在,隻坐在他的下首。

萬春堂的老板被推搡著帶了進來,他總算是見過些世麵,雖然灰敗著臉卻還是強笑著跪下解釋:“誤會,都是誤會啊!”

因為以前唱花旦唱慣了,那老板的說話聲自然而然地帶著點花腔,那軼勒人不由得輕蔑地哼了一聲。

老板叫苦不迭,原本被人通知今天有貴客上門還高興了一場,特意排了一出班子裏的名戲,結果貴客進門後翻著戲牌換了一場武戲,他把另外一個台子裏臨時停了下來,得罪了人損失了銀子不說,還捅出這麼一個紕漏。

“蘇德宰桑,真是抱歉,擾了你的興致,你遠來是客,你說說這兩人如何處置吧。”黃袍青年微笑著說。

“大殿下,如果是刺客,必定要抄家滅族,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那蘇德宰桑盯著地上那兩人道。

幾個侍衛在四周查看了一圈,回到黃袍青年麵前稟告:“大殿下,外麵都查看了,沒有異常。”

蘇德嗬嗬一笑:“既然不是刺客,那大殿下就給他們個教訓,砍掉一隻手留條性命也就算了。”

此言一出,旁邊的人都麵露不忍之色,就連黃袍青年也愣了一下

那武生癱倒在地,連求饒都不會了。

晏恣垂下頭來,腦子裏飛快地盤算著對策,要是那日鬆認出她來,會不會挾私報複,直接把她碎屍萬段?

“怎麼,我說錯話了嗎?”那蘇德麵露詫異之色,“這要是在我們軼勒,這等擾了興致的奴隸,早就被我們大漢殺了。大殿下你……”

他忽然一臉的恍然大悟,看著黃袍青年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黃袍青年的臉色有點僵硬了起來,旁邊有人接口道:“蘇德宰桑,我們大殿下素來仁厚,必定是不願見到血腥,依下官看,不如亂棒打上幾棍,趕出去就是了。”

蘇德摸著下巴,微笑著湊到黃袍青年的耳邊,低聲說:“大殿下,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為上位者,光是仁厚,總是欠那麼點火候,關鍵時候,還是要有點煞氣才行啊。”

那黃袍青年正是當今天子燕伯弘的長子燕成璋,蘇德這番話,有那麼一點戳到了他的心窩子裏,不過,大梁秉承儒家之風,他今日若是砍了那兩人的手,還不如就直接以刺客之名賜死,省得禦史台明日就有奏章彈劾他暴虐。

隻是這台階怎麼下得圓順有點難,燕成璋沉吟了片刻,剛想說話,隻見那武生忽然歇斯底裏地掙脫了束縛,趴在地上把頭扣得噔噔作響:“大人,大人不關我的事情,是那個小子,那人不是我們班子裏的!他一定是刺客!”

此言一出,老板的臉都青了,晏恣的心裏咯噔一下,壞了。

“原來如此,那就都抓起來送大理寺吧,”燕成璋輕描淡寫地道,“蘇德宰桑說的不錯,這都是死罪,不能太過寬仁。”

幾個侍衛如狼似虎地拎起這幾個人,連老板也沒放過,戲台下頓時哀哭聲一片。

晏恣無暇細想,眼角的餘光瞥見有一人大步從外麵走了進來,頓時心頭狂喜,捏著嗓子悲痛地叫了一聲:“言祁!言祁我以後都不敢了,快救救我!”

抓著她侍衛手抖了一下,晏恣趁機用力一推,掙脫了束縛,踉踉蹌蹌地奔到了霍言祁的身旁,一把朝著他的衣領揪了過去。

霍言祁眉頭一皺,正想抓住晏恣的手腕把人甩出去,卻一眼瞧見了那雙清澈透亮的眸子,他的心不由得突突一跳,一愣神之間,便被晏恣伏在了身上,聽著她嚶嚶嚶地在那裏假哭,身上的白袍被那臉上的油彩蹭得五顏六色。

幾個親衛正想上前去抓晏恣,見了這情景都快把眼珠子瞪出來了,就連燕成璋也露出了驚愕之色:“言祁,這……這是……”

霍言祁咬了咬牙,沉聲道:“大殿下,這其中必有誤會,她……和我有幾麵之緣,不可能是刺客。”

說著,他的目光略帶慍怒地朝著那些侍衛掃了過去,那些侍衛立刻眼觀鼻鼻觀心成了木頭人了。

“我……我聽說你去聽戲了也不來找我……我怕你不要我了……就偷偷想來看看那些人有什麼好……”晏恣斷斷續續地道,肩膀一抽一抽的,顯然又是害怕又是傷心,“言祁我以後都不敢了,我一定……乖乖聽話等你……”

京城中達官貴人豢養戲子的都不在少數,尤其是一些雌雄莫辨的花旦,在場的幾個看向霍言祁的目光都有些曖昧了起來:原來,這個平時矜貴冷肅的少年將軍,居然也好這一口……

霍言祁的臉都綠了,一把揪住了她的肩膀:“站好,歪歪扭扭的像什麼樣子!”

晏恣瑟縮了一下,抬起臉來,上麵的油彩已經花了,露出底下一小截一小截的白嫩肌膚,那雙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樣,看起來真的好像一個委委屈屈的小倌。

燕成璋忍不住笑了起來:“言祁,原來是你的人,把孤嚇了一大跳,該罰該罰。”

蘇德也哈哈大笑了起來,眼中輕蔑之色一閃過兒:“原來霍將軍不僅愛好蹴鞠,還格外風流啊。”

“人不風流枉少年,”燕成璋看起來分外善解人意,衝著霍言祁眨了眨眼,“言祁放心,這裏的都是懂你的,必定不會有閑言碎語傳到寧國公的耳朵裏。”

看來這肆意風流的名聲是板上釘釘逃不了了,霍言祁的臉色鐵青,報複地在晏恣的頭上狠狠地拍了一下:“還不快謝過大殿下。”

晏恣痛呼了一聲,側過頭來朝著他呲了呲牙,乖乖地向燕成璋行禮道謝。一場虛驚終於散去,萬春堂的老板謝天謝地,趕緊吩咐場上的人重新開鑼唱戲。

晏恣悄悄退到旁邊,不著痕跡地朝著小門挪了過去,盼著在沒人注意的時候趕快逃走。

還沒等到她挪出多遠,後領被人一掐,半拽著拖到了門外的小樹林裏。

“你這是找死嗎?”霍言祁沉著臉道,那張俊美的臉龐好像被霜凍了似的。

一股無來由的委屈和憤怒忽然便湧上心頭,晏恣惡狠狠地迎視著他的目光:“對,我就是找死,大將軍,你還是把我直接砍了算了,反正你們這些達官貴人都草菅人命,我們小老百姓在你們眼裏就是隻螻蟻。”

霍言祁的表情一滯,輕咳了一聲解釋道:“我當時沒表明身份隻是因為……”

“隻是因為我們好騙唄,怕被我們纏上了就甩不掉了唄,我懂!”晏恣憤憤地道,“隻有我這個傻瓜還掏心掏肺地想和你們成為好友,你們肚子裏一定笑掉了大牙吧!放心吧,以後我一定離你遠遠的,哦不,你要不要替你的兩隻鳥兒報仇?喏,你往這裏砍一刀就好,賠你賠你!”

晏恣咬著嘴唇一捋頭發,把脖子往霍言祁身前一伸。

霍言祁簡直莫名其妙,看著那纖細的脖頸,真想伸手掐住問一問:晏恣你抽什麼瘋!我救了你的命好不好!

“不砍就算了,以後就沒機會了!”晏恣縮回脖子,衝著他怒目而視,“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說著,她飛快地轉過身往前走去。

她的肩膀看起來有點別扭,腳也有點瘸了,眼看著就要拐入小徑不見了。

霍言祁驟然回過神來,一個箭步竄了過去,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你怎麼這麼小心眼……”

話音未落,他便瞟見一點瑩光閃爍在晏恣眼角,刹那之間,他的心口處好像被什麼擰了一下,一種從未有過的滋味湧上心頭。

“好了,是我的錯。”無暇細想,霍言祁生硬地改口認錯,“你的胳膊是不是被扭傷了?”

晏恣的臉色有點發白,倒抽了幾口涼氣,卻還是倔強著咬著嘴唇不吭聲。

霍言祁頭疼得要命,揮手叫來了兩個親衛耳語了幾句,親衛轉身離去,不到片刻便叫來了梨園裏幾個女傭,七手八腳地就把掙紮不已的晏恣扶進了馬車。

馬車行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停了下來,女傭把晏恣扶了下來,晏恣抬頭一看,隻見一塊大大的金色牌匾氣勢逼人地掛在朱漆大門上,上麵寫著“寧國公府”四個大字。

門前有個女子一臉期盼地等著,一見晏恣便衝著她歡快地揮手:“你來啦,哥哥說你受傷了,他一時還脫不了身,讓我找人幫你上藥。”

晏恣被這熱情弄得暈頭轉向,等到了府裏被兩個婢女扒開了衣領上藥,這才認出眼前這位就是洛安山上被她調戲的霍言祁的妹妹。

“哥真的把你叫來了,”霍言嵐托腮坐在一旁盯著她,一臉的興奮,“這藥膏是陛下禦賜的,很靈。”

那藥膏清涼無比,抹在肩頭疼痛立消。

晏恣的心情終於平複了下來,想起剛才自己氣憤之下的胡言亂語,不由得耳根發紅。

“你快和我說說你們是怎麼贏那幾個軼勒人的,問我哥就五個字,就這樣贏了。沒趣死了。”霍言嵐悻然道。

這簡直是小菜一碟,那場蹴鞠是晏恣生平最得意之作,說起來抑揚頓挫,眉飛色舞,把霍言嵐聽得心都提起來了。

“少了一個人那怎麼辦?”

“球到底進了沒有?你快說啊!”

“你殺了他沒有?”

晏恣一手假裝握著匕首,一個箭步朝著霍言嵐刺去,霍言嵐驚呼一聲,握住了她的手,小臉兒煞白。

“傻瓜,”晏恣老氣橫秋地在她後腦上拍了一下,“我殺他幹嘛,讓他滾回老家去就好了。”

霍言嵐摸了摸腦袋,這才鬆了一口氣。

旁邊的婢女瞪了晏恣一眼,顯然很氣憤她剛才打了霍言嵐一下。

晏恣衝著她嘿嘿一樂,誰讓你家小將軍剛才欺負我了?我欺負不了他,隻好順道揩他妹妹的油了。

“小恣你留在這裏用膳吧,”霍言嵐軟語央求,“我去和爹爹說一聲,今日就在我自己這裏用。”

“好……哎呀!”晏恣這才想起來,天哪,她把景鑠和辛子洛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