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險象環生(2 / 3)

末了,晏若昀緩慢卻肯定地為她的話做了總結:“你喜歡那座宅子,就玩一陣子,我和你嬸嬸還是喜歡這裏,而且,再過一陣子,我們要搬家了,這裏住得太久了。”

整整一天,晏恣都被“要搬家”這句話弄得悶悶不樂。

自從懂事以來,她已經搬過無數次家了,最讓她傷筋動骨的就是上回和景鑠的分別,那時候她年紀小,足足哭鬧了一個月,也還是沒能讓晏若昀心軟。

而這洛鎮她已經住了近四年,這裏的街坊鄰居都熟了,搬走重新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多舍不得啊。

景鑠的辦事效率很高,洛安山莊已經有工匠進駐了,而曲寧這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居然真的咋咋呼呼地在監工,實在大出晏恣的意外。

“圍牆粉刷油漆,除草平土估計幾日就夠了,假山亭台麻煩些,不過不影響住人,被褥簾子可以去采購了,定製也需要時日……”曲寧一五一十地派了起來,居然有那麼幾分當家的架勢。

“你昨日睡在哪裏?”晏恣忽然想了起來。

“就這裏,都快凍死我了,”曲寧抱怨了起來,“問那老頭子,結果給我抱來了一床破被子,壓根兒不擋風。”

曲寧又抱怨了片刻,忽然吞吞吐吐地問:“我家裏……昨晚有去你家找人嗎?”

晏恣搖了搖頭。

曲寧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你到底怎麼和家裏鬧翻了?”晏恣小心翼翼地問。

“我……”曲寧蹲在地上抱住了頭,好半天才道,“我衝撞了祖母,和我爹大吵了一架,我爹把我趕出來了。”

看起來這次曲寧他爹真的準備好好整治一下這個敗家子了。晏恣同情地看著他:“我聽說……早上你爹把你娘和你祖母……都帶到京城去了……”

一早上曲寧都灰敗著臉,到了晌午才回過勁兒來,指天發誓一定要混出個人樣兒來才回家去。

“你看你的麵相,”晏恣挖空心思寬慰他,“山根圓隆,下巴又是兩個的,看起來雖然傻,不過命中應該有貴人相助,以後一定混得不錯。”

曲寧差點沒噴出一口血來:“什麼叫看起來雖然傻!爺那是雙下巴!爺好歹也是風流倜儻,好多女人在後頭哭著喊著要跟著爺走呢。”

“女人呢?都跟來和你同甘共苦了沒?”晏恣嘲笑道,故意朝他身後張望了一下。

女人沒看到,倒是看到了兩個麵生的小孩,約莫十三四歲,一男一女,渾身上下簡直沒一處幹淨的。

“這是誰?”晏恣驚訝地問。

曲寧笑嘻嘻地道,“買的,左右你現在也是個山莊主了,跟前總不能沒個使喚的吧,正好他們缺銀子要葬親娘,我就當順便做個好事,買回來算了。”

真是少爺當慣了花錢大手大腳。晏恣很懷疑,這兩小孩買來到底是伺候誰的。

買也買來了,總不能退貨,晏恣隻好給他們順口起了名字,女的叫晏洛,男的叫晏安。

等洗個澡換了一身衣服出來,晏恣發現曲寧挑人的眼光還算不錯,眉清目秀的,看起來挺機靈。

隻是一下子多了兩張吃飯的嘴,晏恣覺得有點壓力了起來,她得讓手裏的銀子生銀子,這樣才不會坐吃山空啊。

一連好幾天,晏恣除了忙山莊整修的雜務以外,還到市集各處去奔走了好幾回,琢磨著該帶些什麼和辛子洛一起去北方販賣。她的腦子活絡,一來二去,還真琢磨出幾個名堂來,準備向景鑠去討教一二。

還沒等她去找景鑠,景鑠便派人送了信來,說是這幾天軼勒使團正在大安城中,鄉紳貴族們和官府一起舉辦了好些活動,大安城裏十分熱鬧,晏恣要是沒事,不如來京城玩玩。

這封信正中晏恣下懷,她一直惦記著霍言祁,早就想著去京城一趟,看看有沒有姓霍的大戶人家。她吃了他一百兩的鳥兒,賠給他好幾倍的銀子加上這山莊,他總不能再生氣了吧?

直接忽視了曲寧幽怨期待的眼神,晏恣興衝衝地喊上了辛子洛作陪,兩個人坐著景府派來的馬車便往京城而去。

相比小小的洛鎮,這大安城繁華得多了,各式各樣的馬車絡繹不絕,大街上的行人也各不相同,有衣飾華麗的貴家子弟,有奇裝異服的胡人,當然也有普通的平頭百姓。

一路上有各種雜耍、小吃,還有各種小玩意兒,晏恣前兩次來京城都是和母親匆匆而過,現在有了空閑,一路看著新鮮,讓馬車停了好幾回。

景鑠在景福樓等他們,京城的景福樓是總店,看起來更加氣派,足足有三層高,一樓除了大堂還有兩排裙樓,裏麵人聲鼎沸,包廂看起來都是滿了。

景鑠直接帶他們去了三樓麵江的包廂,從上往下看,江邊熱鬧非凡,有人請了戲班子在江邊搭了一個台子,正在舞龍舞獅。

那引獅人身著舞獅裝,手握繡球,逗引著獅子翻騰、登高,一忽兒竄桌子,一忽兒走梅花樁,引得底下圍觀的人一陣陣叫好。

晏恣趴在窗口都沒心思吃飯,把巴掌都拍紅,一直到辛子洛叫了這才戀戀不舍地回到桌旁。

等飯吃到一半,晏恣想了起來,興致勃勃地說:“景鑠,我正想請教你呢,要是我帶點綢緞絹布和藥材去北邊賣,你看怎麼樣?”

景鑠愣了一下:“你要去北邊?”

辛子洛哈哈大笑了起來:“小恣你開玩笑吧?北邊的人從來不穿絲綢那玩意兒,既不保暖,又不耐用,還難伺候。”

“我怎麼覺得,他們從來不穿那是因為他們不懂絲綢的好,”晏恣琢磨著道,“雖然北邊冷,風沙大,可絲綢貼身穿著光滑舒適,等他們穿上了就會喜歡。”

辛子洛語塞,好半晌才說:“那藥材呢?要知道,北邊的藥材多得很,鹿茸、人參,件件都是珍品,你拿什麼去拚?”

晏恣撓了撓頭:“我可以拚藥材的成品,我聽老馮說,北邊的人不會治藥丸,他們隻會幹嚼人參,而這裏的藥師用這些名貴藥材製了藥丸之後,效果是事半功倍,服用更是方便。”

“這位姑娘說得好,眼光獨到。”有人推門走了進來,稱讚道。

晏恣抬頭一看,是名五十來歲的中年人,一身錦袍玉帶,身材略見發福,眉眼和景鑠十分相像。

景鑠站起來叫了一聲父親,晏恣這才恍然大悟,恭恭敬敬地上前叫了一聲伯父。

這位大梁的首富笑容可掬,真的應了“和氣生財”這一句話。

“我聽小鑠說你要來,便上來瞧一瞧,”景仲文和藹地說,“我們全家人都一直很想見你。”

晏恣有點受寵若驚:“為什麼?”

“你就是小鑠的貴人,”景仲文笑著說,“自從碰到了你,小鑠的身體就開始好轉,現在家裏的大部分生意他都可以獨當一麵,我這個老頭子輕鬆了好多。”

晏恣不好意思地笑了:“伯父你真會開玩笑,我和景鑠也就在一起沒幾年,還每天揪著他一起蹴鞠搗亂,他身旁的人看到我都隻會瞪眼珠子。”

景仲文正色道:“可能就是這樣無心插柳柳成蔭,我們隻顧著寶貝小鑠,結果越養越弱,跟著你一起瘋玩,倒把他身體裏的病氣全趕跑了。這些年,小鑠一直在找你,我們也盼著能早日見到你,當麵致謝。”

晏恣吐了吐舌頭,淘氣地對景鑠說:“看來你以後要好好對我,不然我就來向伯父告狀。”

景鑠笑著說:“你什麼時候這麼客氣了,我做的不對,難道你以前不是直接踹我嗎?”

晏恣的臉頓時紅了:“你……你怎麼這麼小氣,盡記著我不好的地方……”

“我樂意被你踹。”景鑠的目光柔和地落在她的臉上,低聲道

景仲文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小恣啊,什麼時候方便,我去拜訪一下令尊令堂,我們兩家好好親近親近。”

話音未落,一旁的辛子洛霍地一下站了起來,看也沒看晏恣一樣,直接往外走去,語聲生硬:“我出去一下。”

晏恣怔了征,追了幾步:“子洛你去哪裏?等等……”

還沒等她說完,辛子洛的身影便消失在門前。

晏恣頓時有些心不在焉了起來,幸好景仲文忙得很,聊了兩句便被管事的叫走了。

景鑠體貼地叫了人去找辛子洛,自己則帶著晏恣到了離景福樓不遠的萬春堂看戲。

萬春堂是京城數一數二的梨園,名角輩出,老板也是個名角,年紀大了沒法唱戲,便和人合夥開了這家梨園。

戲剛開場沒多久,便有家仆匆匆跑到景鑠身旁耳語了片刻,景鑠怔了一下,立刻站了起來,歉然道:“我去旁邊打個招呼。”

晏恣點了點頭,她心裏掛念著辛子洛,心不在焉地看了一會兒,借口上茅房,和旁邊伺候的人說了一聲,便出了包廂往外張望著。

辛子洛八成是因為她看起來和景鑠親厚生氣了,不過他也不可能離她太遠,十有八九躲在哪裏看著她著急呢。一個大男人這麼小心眼,晏恣氣得牙癢癢的,準備找到他好好罵他一頓。

這梨園挺大,有敞開的戲台,也有景鑠包的那種戲房,裏麵隔幾個包廂,專門為達官貴人所用。

旁邊也有一戲房在唱戲,晏恣經過後台,好奇地往裏張望了兩眼,隻見好幾個人正在描眉畫臉,各種戲服五花八門十分漂亮,還有一套後背插著好幾支靠旗,看起來十分帥氣。

她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兩步,剛想抬手去摸,忽然身子一歪,被人用大力拽了過去。

“是你吧,你這小孩怎麼盡給我添亂,都快上場了上什麼茅房!快快快,給他上妝,今天來的都是大人物,要是出個意外,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還沒等她出聲,便有人把她按在了椅子上,七八雙手往她臉上摸了過去,又擦又洗又描的,還有人把一套戲服直接披在了她身上。

“為什麼我的衣服這麼寒酸?”晏恣看著旁邊兩套華麗的鎧甲紮靠很不服氣地問。

頭上被人敲了一下:“你不就是演個小兵嗎,沒兩下就死了,還想穿什麼好戲服?等你成了角兒再說吧。”

亂哄哄中,晏恣被拽到了台邊,台上正有一個武生和一個大花臉在對打,刀來槍去的甚是好看,緊接著,大花臉不支退下,後場的一排小兵一個個上場了,就剩晏恣留在最後。

“快上啊!”旁邊一個人急了眼。

“我……不會……”晏恣攤了攤手。

那人都快哭出來了:“我的小祖宗,不是剛才排了一次嗎?你上去翻幾個跟鬥,然後和玉柳打兩下,被他一腳踹翻在地,喊兩聲救命爬回後台。”

晏恣正要分辨,剛才出去的那幾個小兵都陸續打敗回來,那人一看不對,一腳踹在了她的屁股上,她踉蹌了兩步,衝上台去。

翻跟鬥是她的強項,翻上十幾個都不帶喘氣的,晏恣接連兩個前空翻,又來兩個側手翻,再來兩個後空翻,從台子的左邊一直到了右邊,最後來了一個漂亮的亮相。

台下響起了叫好聲,晏恣抽空瞟了一眼,偌大的戲房裏,隻在中間坐了十幾個人,旁邊站著伺候的倒是一大群。

台上的那個武生愣了一下,壓低聲音道:“你怎麼回事?快過來讓我打。”

晏恣衝著他笑了笑,拖著短刀朝他砍去,武生側身一讓,反手一槍,晏恣敏捷地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