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年中天氣最熱,而偏偏地氣最陰冷的七月――山鬼水鬼、男鬼女鬼、老鬼小鬼們最自由自在,也最橫行霸道的季節來臨了。
按理說,在這天一黑鬼魂們就迫不及待地出來瀟灑的季節裏,不管你蓮花嶼的燈多紅,酒多綠,平時到處沾花惹草的人客們現時應該有所收斂才對。
可是誰能想得到,貪色的人客――直說就是男客們根本就不怕鬼,他們都說雷公還不管人間的風liu事,何況你們這些曾經也食人間煙火,也曾經有過七情六欲的鬼呢!所以當陰間的鬼魂們傾巢而出時,他們更肆無忌憚地尋花問柳了。
這是七月這鬼月才開頭的一個夜晚。雲玉像以往那樣用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把兒子哄醉後,就倚在船頭上候客。
突然,一個影子一閃就上了船。
雲玉正驚疑這影子是不是鬼影時,這個渾身都散發著臭煙酒味的影子,就一副奸惡相地現在她麵前涎皮地笑。一認出對方是誰時,一時間,她就羞苦痛恨交加地愣住了!
眼前顯然比鬼更惡十分的人影,竟是那頭一個破了她那小鯉魚母身子的小瘌崽頭“夜貓”!
原來夜貓這十惡不赦的畜生,聽說她這小鯉魚母的小曲蹄母已走投無路地操起這皮肉生涯,就厚顏無恥地尋上船來,想跟她“重修舊好”。此刻,你隻要看看他那副肮髒醜惡而猙獰的嘴臉,就知道他的狗嘴吐不出象牙了。
這個畜生“嘿嘿”地冷笑連聲後,就厚顏無恥地說開了:“哎,我的小鯉魚母,我早就知道你遲早要吃這碗飯的。看在我畢竟頭一個開你的肚,咱們總算是老交情的份上,日後你幹脆就做我的相好算了。當然,既然做我的相好,我也不會讓你白做的。錢我有的是,你要多少,我就給你多少。何況你也是為了錢財,才放下門麵做這營生的。”
黑影裏,他沒有看見雲玉的反應,以為她肯定為他的錢財動心的。於是一邊伸手來摸人,一邊還自我感覺良好地說:“跟你說實話,這年頭像我這麼有錢的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但是不知為啥,我總感到跟你在一起肉粘肉就是不一樣咧!”
突然,他那暢通無阻地摸慣女人的色爪狠狠地挨了一下。他痛叫一聲才清醒過來:“哎喲!你這臭臭的婊子!你竟敢拿槳樁打我啊?你找死啊你!”
但是他一邊叫疼,一邊還是獸性發作地撲上來:“你這千人騎,萬人壓的臭婊子!我給你臉,你不要臉,看我怎麼收拾你!”
雲玉突然把憋了多年的苦辱一下子都喊出來:“臭‘鸕鶿’!我寧願讓千人壓,萬人騎,可就是再也不讓你碰我一下!”
夜貓這才知道軟的不行,終於惱羞成怒地大打出手了。可是雲玉也絕不屈從。她生平第一次敢於反抗人世間的邪惡,拚命使出船家女撐篙搖櫓的勁拚搏著。於是今晚的船身搖晃得特別厲害。
漸漸地,夜貓畢竟用男人的勁占了上風,眼看雲玉就要軟弱無力地被壓到他身底下,被他揪著頭發往他胯下按時,這急劇的搖晃,終於再次把那當圍幛的艙蓋給晃下來,又一次把小海和尚砸醒了。
已經十多歲的小海和尚一清醒過來,發現前艙動靜異常,馬上掀開那當幔壁的蒯草席,一見母親衣發淩亂地被那在岸上橫行霸道的山人騎壓時,幾乎就在這一夜之間的這一刻,他就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首先給他的感覺是:他苦命的阿奶被這壞家夥打成這樣模樣了;而且他已經有了這不是尋常時男人打女人那種打法的感覺。這感覺中有一種自己當街被人脫個光溜溜的恥辱。一刹那,他不堪恥辱地火冒三丈。隻見他急叫一聲:“阿奶,我來幫你!”,順手就操起頭尖尖的竹篙,殺氣騰騰地朝那正拱動在他母親身上的屁股,狠狠地戳進去!
那夜貓立刻慘叫一聲,捂著已經滲出血的屁股滾了下來。抬眼一看正滴著血的尖利的竹篙頭又朝他戳來,他頓時嚇得隻罵一聲“不孝的東西,敢捅你老子哪!”就屁滾尿流地跳下船逃了。
小海和尚還想跳下去追,隻是阿奶死命拖住他才沒跳下去追。
可他還是凶神惡煞般暴跳如雷地怒吼:“揍你這惡山蟲的祖宗十八代!你們這些山蟲要騎壓我阿奶,弄我阿奶哭,我開始也要弄你們山蟲的阿奶哭!弄你們山蟲的女人哭!”
小海和尚跳著嚷著,一眼瞥見高掛在船頭的花燈,就一竹篙就把那花燈捅到水裏去,並且用不容拒絕的口氣對阿奶道:“阿奶,我再也不讓你掛花燈了!要不我就不回船上來了!”
雲玉這會才覺得無地自容地鑽到被窩裏哭,哭得好不淒楚,好不辛酸!
天涯海角的蓮花嶼,盡管山高皇帝遠地有些偏僻,但是由於江海貫通,“盛世”浮華,即使在這明知鬼魂們四處出沒的七月,而且是七月的夜晚,該熱鬧繁華的地方還是不得了地熱鬧繁華。而最熱鬧的地段,還數大埠頭上來的近年來剛剛用水泥這洋人的“洋灰”鋪成的街麵。幾乎是每天夜晚,這裏的炒館都爆滿,這裏的賭場和妓寮,也都相應地熱鬧。在這些樓堂寮館裏頭飲鴉嫖賭,吃喝玩樂的山人們,似乎一個個都不把鬼魂放在眼裏頭。